他轻声道:“他们拥有的总是很少,想要的却很多,压迫让他们痛苦,给予却也不一定能让他们快乐。”
“有时候他们知道什么是对错,却对正确的选择置若罔闻,一意孤行的坚持走在错误的道路上。”
“更多的时候,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,他们共同生活在一个灰色的世界,拥有无数种冲突矛盾的想法。”
苗云楼说到这里,沉默了一会儿,无意识的拨弄着杂草,半晌才低声道:“你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。”
“包括你?”
“包括我。”他答道。
身后的人不再说话,沉默下来。
苗云楼没有计较他的沉默,只是专注的盯着那根颤巍巍的杂草,思考了一会儿,还是放下了手指。
不拔了。
一根杂草,没什么用,长在墙里无人问津,不会有有人时时刻刻关注着它的死活,给它呵护、让它成长。
不过没关系,杂草不在乎。
杂草只要活着就好了。
苗云楼拍了拍酸麻的小腿,站起身来,在心里和逃过一劫的杂草告了个别,仍旧没有回头。
“好了,你回庙里去吧,”他道,“有很多人比我更需要你,他们都在等你。”
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:“你不需要我了吗?”
苗云楼摇了摇头。
他没有说需要还是不需要,只是重复道:“走吧。”
神仙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,苗云楼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很难满足,或者说根本无法被满足。
但他也没有打算被满足,满足与否是神仙的判断,想要什么却是他自己的选择,欲望无罪,不管配不配,他敢想就值得。
反正世界上有那么多得不到满足的人,不缺他一个。
这可能是他最后一点可怜的坚持吧。
苗云楼低着头,飞快的眨了眨眼皮,把最后一点水汽甩了下去,安静的等着身后气息的消失。
然而身后的人仍然没有离开。
那只手再次伸了过来,修长的手指冰凉如玉,这次没有给他抹去眼泪,反而只是静静停留在柔软的眼皮上。
“可是我不想让你失望。”他说道。
“我是第一次做神仙,”那个声音几乎贴在苗云楼头顶,“从前……我一直是旁观者,我以为只要满足愿望,就能平息凡人的痛苦。”
他沉默了一会儿,半晌,轻轻道:
“我想错了。”
苗云楼闻言心头一动,那只手指冰的他眼皮微颤,他抿了抿唇,还是没忍住,不由得硬邦邦的开口反问道:
“你既然一直在旁观,难道不知道人有七情六欲、贪嗔痴爱恨欲?”
哪怕一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婴儿,也知道在哇哇大哭的间隙中,观察着父亲母亲的态度,从而判断应该更加亲近谁。
一个无所不能的神仙,哪怕再怎么不谙世事,又怎么会连人简单的情感都分辨不出来?
“……”
这一次身后的人久久没有回应,久到苗云楼几乎以为他不会再回答,那只手却忽然滑了下来,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。
“或许我从前知道,或许我从前什么都明白,可是现在,哪怕我可以轻而易举的窥探你的内心,我也无法读懂任何一个字。”
“你转过身来,”那仿佛是一声冰冷的叹息,“等你看到我,你就会明白。”
苗云楼闭了闭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