凡人跪在蒲团上,看着关风屠死去的江边,感谢老天开眼,乞求上苍庇佑。
而神仙自己却只有一个空洞洞的眼眶。
“……疼吗?”
苗云楼听到自己开口,声音像被烈火烧焦一般沙哑,他低声道:“一直睁着眼眶看到这些……你会不会疼?”
神明侧了侧头,似乎没有听明白。
他眉头微动,带着些许困惑,抬眼看着苗云楼,忽然伸手扣住覆在眼前的手指。
几乎是十指触碰在一起的一瞬间,苗云楼掌心一烫,温热的液体滴落,仿佛火舌在他苍白的皮肤上轻轻舔舐。
很轻的一声。
苗云楼乌黑的瞳孔却在一瞬间紧缩!
“滴答。”
“滴答,滴答。”
“你——?!”
苗云楼震惊的低下头,眼睫微颤,死死盯着苍白发青的手腕上,如雪地中绽开点点红梅。
——那是从他掌心下渗出的血。
血液顺着两人交缠的手指,在薄薄一层皮肤上蜿蜒出诡艳的纹路,仿佛是同新生的血管。
而这血管滋生的源头,却是一块石头做的塑像、一团泥巴揉成的肉身,是不该有七情六欲的神仙。
“原来这种感觉是疼。”
神仙神色专注,眯起眼睛注视着流动的血液,在那张平淡如水的面庞上,几乎带上了近乎天真的好奇。
他唇角轻轻一动。
那种悲戚无能的微笑慢慢滑落下去,一种更加真实的快意却微小的浮现出来。
“很好,终于轮到我也尝尝这滋味了。”
苗云楼见状呼吸一滞,随后瞳孔瞬间紧缩。
逼仄暗沉的下水道内,神仙是唯一一抹月光,犹如一尊青白玉观音像,低眉含笑,嘴角的弧度柔和如初。
然而观音像的眉眼间却裂开了一道细缝,细缝扩大成黑洞,血珠从黑洞缓缓渗出,顺着微笑的脸颊滑落。
血痕蜿蜒而下,染红了雪白的衣衫,一点点滴落床榻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观音不应该流血,更不该在淌血时微笑,那抹温柔的微笑在暗色中跳动,却显得愈发诡异而庄重。
“……你流血了,”苗云楼胸口剧烈起伏,“你放我下去,我去给你找东西包扎,我——”
“不。”
神仙反手握住苗云楼发颤的手指,在一片血色中笑了起来。
“这是我应得的。”
“众生有病,是故我病,众生度尽,方证菩提。既然有人因我而感到痛苦,那我必得受千刀万剐、得到千百倍的苦痛——这才是赎罪。”
黑暗之中,那双空洞内仿佛闪过一抹亮光。
“原来千年漂泊算不得什么,靠近众生,方能知众生苦痛……”神仙凑近,轻轻摩挲着苗云楼的面庞,微微一笑。
他轻声道:“多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