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”
少爷张了张嘴,嘴唇嗫嚅出几个字,却根本没说出来话。
他想要说什么?
是质问,质问方才跟自己相谈甚欢的人为什么要上杀害自己?
是恐惧,恐惧自己已经绝望的死过了一次,还要再魂飞魄散一次?
还是愤怒……愤怒于他不是一个人,另一个人却没有救他?
阎先生被那未出口的话语一瞬间定在原地,看到那一团灰色烟雾的嘴唇抖动起来。
灰色烟雾抖动的太过剧烈,震得声音悄然无声,震得烟雾胸前的匕首上下晃动,震得少爷的眼神破碎凋零,随后一瞬间消散在厢房内,无影无踪。
“嗡——!”
阎先生愣愣的仰着头,看到厢房重新恢复了没有光亮的黑暗。
少爷消失了。
然而他眼前的空气仍旧在抖动,木桌在颤抖,黑暗在抖动,一切都在哭泣,没有停歇。
他才发现是自己在发抖。
阎先生:“你……”
“天啊,你把他给逼死了。”
来人转了一下匕首,惊讶道:“要不是为了见你,他才不会引狼入室,挥挥手把我招进来,也不会对我毫无保留的展示自己的弱点呢。”
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
“嗯?”来人奇怪道,“我怎么了?”
阎先生转头看着他,声音嘶哑,已经濒临破碎,带着一种难以置信、又茫然无措的绝望: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!”
“你不是他的——”他的共犯、他的盟友吗?
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你一转身,却把匕首捅进了少爷的胸口?
他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,因为此时他的喉舌已经跟嘴唇一起颤抖起来,声带怎么也相互搭不上,他和心脏一起,失去了发声的权力。
然而来人听懂了。
“没有为什么,”来人微微一笑,“不想让你们团聚,幸福结局很无聊,而且我嫉妒。”
“就这样,拜拜。”
他说完拍了拍衣服,把匕首重新收了回来,拉开木门往外探头看了一眼,就从厢房内走了出去。
“啪嗒。”
木门关上了。
阎先生听到屋外的脚步声响起,随后渐渐远去,直到消失不见,整间厢房又成了他一个人死寂的坟墓。
就像他一开始进来的时候一样,只不过他进来的时候,胸膛里的心脏还是跳动着的,现在他按住胸口,却奇异的什么也感受不到了。
“……”
他愣了一会儿,坐在地上,忽然笑了出声。
眼前的一切就好像一场莫名其妙的噩梦,一个喜新厌旧孩童的图画,一位烂尾作者构思了童话的开头,然后思绪一转,突然开始进军成人世界。
他失去了少爷,又见到了少爷;少爷还活着,然而很快又死了。
被少爷请来帮他的人杀了他。
就在那一瞬间,在爆发出无穷无尽的恐惧之中,他看着少爷发抖的嘴唇,他什么都没有了。
他以为自己能够赎罪、能够重新开始,或至少迎接自己已知的命运时,命运却兴致勃勃的转了个弯,把他踹进了一个最恐怖的谷底。
杀了少爷的人甚至没有任何理由。
没有生死仇怨,没有天生变态的人生经历,没有被强迫的苦衷,他就这么随意的动了手,然后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