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陛下要借刀除太子,崔家掌着禁军,早就是眼中钉。”
王絮以为,他要询问她与徐载盈的事,却不想,他话锋一转,轻轻地放过了她。
“世道倾颓,京城已是虎狼窝。”
崔国公眼珠艰难转动,望向墙上悬挂的软弓,眸底漾着无处排遣的怅惘,“阿莺本是个性子纯净的孩子。”
“却叫人逼上了这争权夺利的位子……已有一个他了,我不愿再多别……”
他喃喃自语,枯瘦的胸膛剧烈起伏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嘶嘶的声响。
“你与莳也,带上细软,走得越远越好。”
崔国公安排了一场婚礼,叫他二人,便在这热闹喧嚣的尽头,离开此处,从此天地尽皆自在。
喜烛高烧的偏厅。
崔莳也斜倚廊柱,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瓷壶,壶中清水早被掌心焐热,却抵不过前来贺喜的宾客轮番劝酒。
几杯酒滑入喉间,双颊泛起薄红,眸光在烛火中蒙了层水汽。
廊下悬挂的喜灯都化作一片朦胧的光晕。
崔莳也晃着空壶起身,正要回房,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——那手白皙匀称,指腹却有薄茧,正是常年握刃的痕迹。
他心头一怔,下意识轻唤:“王絮……?”
“新婚快乐。”李均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,“只是认不清新娘的真面目的话,是会出大麻烦的啊。”
“借李大人吉言。”
崔莳也再抬眼时醉意已淡了几分,清亮的目光迎上对方。
恰在此时,陆系州从拐角走了出来,勾起唇角,笑意却未达眼底,“原来是你。”
吉时的钟鼓声响遥遥传来,“咚——咚——”
崔莳也回头望了一眼父亲的房间,窗纸上映着一个佝偻的身影。
他微顿,眼眸温和:“今日崔某大喜之日,二位大人若有雅兴,不如改日再叙?”
“崔公子好福气。”李均举杯轻笑,“良辰美景,可别误了时辰啊。”
雨意绵绵,柔软地砸在雪地里,晕开浅浅的湿痕。
王絮在屋内最后检查了一遍行囊,背上身,推开门,寒冽的风卷着雪沫扑在脸上。
她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,指尖刚触到门板准备合拢,却听见门外传来一声轻问。
“你要去哪里?”
一只大手突然楔进门缝,衣袖蹭着冻得发红的指尖,硬生生将半开的木门撑开。
王絮没应声,手腕发力继续推门。
屋外的青年无动于衷,像生了根般纹丝不动。
数月未见,他竟任由黑发长至脚踝,一缕鬓发粘在苍白的脸颊,眸光似寒潭映着月光,这样极冷艳的颜色,叫整个人从骨到皮,说不出的凄寒。
“你们要去哪里?”
他语气平淡,却冷得像是裹了一层薄冰。
王絮垂眸盯着那只手,指腹因常年握剑磨出的薄茧清晰可见,而掌心正渗出几缕暗红的血。
她一下松了力,任由房门敞开。
徐载盈望着她,沉默片刻后走进来,目光在室内环视一圈:“你和他好上多久了?”
王絮抬眸反问:“你和陆系州之间,出什么事了?”
徐载盈眼中映着清冷的月色,他大步走进来,四下看了看:“那你和我小舅舅,又是怎么回事?”
陆系州回来告诉他父亲杀死了王絮时,他几乎要疯了。陆系州不救王絮,反而叫李均先出去了。
凭什么怀疑他们暗生情愫?
李均万一要是去补刀的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