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知道。”她终于开口。
程雪衣鲜少在外露面,众人不识。李均外形出众、为人谦和,本就是名动京华的俊杰。
于是有人议论:“不知哪家姑娘,仗着是周世子好友才敢这样,周世子不在,看她还怎么得意。”
程雪衣沉默不语,她只身站在光影交界处,身后置了一朵开败的茶花,冷香浸得周遭喧闹都成了浮尘。
她抬眸望了一眼人群身侧的李均,轻扯了一下唇角。
乌发似未融的墨,倾泻下来,衬得她像株迟开在寒冬的山茶,疏冷又朦胧,明明是寂寂的时节,却以压倒群芳的姿态开起来。
李均只觉得,他的一切小心思尽数落入她眼底了。
“你太吵了。”
程雪衣离他站得远了些。
再后来,他约她泛舟洛水,春水映着两岸烟柳。程雪衣倚着船舷拨弄琴弦,李均只盯着水面上她的倒影。
她偶尔抬眸,他慌忙别过头,看岸边砖石青苔,看天边流云聚散,看两岸繁花灼灼,独不敢看那双乌黑的眼。
花有重开日,人无再少年。
此后他再也没有那种小心翼翼的心情。
宫宴上。
“雪衣是孑星孤月命格,一生只为一人。”
李均内心从不安到兴奋只需这一句话,庭内皆有震动,他混在人群中,既为她担忧,又心喜若狂。
她是为了他,才拒婚太子的吗?
他再一看,他送程雪衣的玉扳指,正戴在丞相的手中。这不正是丞相对他的认可吗?
那他李均,也只为一人。
他只为程雪衣。
李均胡乱地饮下一口酒。父母则是忧心忡忡,拍了他一下,“在想什么?喝这么多酒。”
李均被酒呛了一口,乖顺地答:“在想我改名为程均后,爹娘能不能再生一个。”
母亲叹息一声,以为他说的是曾经,半掺忧虑地道:“你喝糊涂了,什么曾经,现下……”直到丞相说话,娘才白了一张脸,“再也没有未来了。”
李均睁大了眼。
丞相道:“你这不是真玉,是一块鸡血石伪造的假玉。”
陛下震怒,彻令清查一切。赤女采玉事发后,李家上下皆被牵连入狱。
而程雪衣,只是侧身站在程又青身边,保持她应有的冷漠。
夜深,李均夜叩丞相府,为父母求情。丞相闭门不见,他便候在门口三日,行人络绎不绝,唾骂指责,他三天三夜没闔眼。
直至李家下人来告知他宣判结果。
欺君之罪,午门问斩。
他家人只是揽了一个小活,并无贪墨,欺君,折磨百姓的心思,何至于此?
他终于想明白了。
是程家。是程又青,是程雪衣,为了独善其身,为了他们的深谋远虑。
而他,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牺牲品。
他在丞相门口日夜叫骂,收到的是路人的指责。无人相信素日温良的丞相,会做这些勾当。
有人朝他扔鸡蛋、掷菜叶,却不为所动。
程又青终于肯见他,只是与那日意气风发的模样大相径庭,他明显老了几分,鬓发间多了几分白,李均大喊要见程雪衣。
“大理寺公正庄严,岂会错判。”
程又青端详他:“雪衣生了重病,我送到乡下去休养了。”
听闻此言,李均只觉如遭雷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