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这一次,他那沉默的侧脸,那低垂的眼帘,像一堵冰冷的墙,把她所有的期盼和依赖都挡在了外面。
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。
一股寒意,比腊月的冰棱子还要冷,猛地刺穿了洛昭寒的心脏。
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,脚下发软,几乎站立不住。
只能死死地咬着下唇,尝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,才勉强维持住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体面,没有当场失态痛哭。
裴老夫人捻佛珠的动作停了,目光沉沉地扫过洛昭寒泫然欲泣的脸,又瞥了一眼自己那个事不关己般的儿子,眉头锁得更紧。
显然对裴寂的沉默也生出了几分不满。
就在这时,一直像个局外人般静坐的裴寂,忽然抬起了头。
他的动作并不突兀,却像投入死水的一块石头,瞬间攫取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没有看洛昭寒,也没有看自己的母亲,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厅中众人,最后落在了管家裴忠身上:
“母亲息怒。传家之物遗失,非同小可,只在这里盘问,恐怕难有结果。”
“既然镯子是在内院不见的,不如……即刻派人,仔细搜查各院各处。所有院落,包括昭寒暂居的‘竹意轩’,都需一视同仁,里里外外,彻查清楚。”
“轰——!”
裴寂的话,不啻于一道惊雷,直接在洛昭寒耳边炸开。
搜查竹意轩!
搜查?一视同仁?哈!这哪里是找镯子?这分明是当着满府下人的面,坐实了她洛昭寒就是那个监守自盗的嫌疑犯!把她最后一点脸面撕下来,扔在地上任人践踏!
而他裴寂,这个她以为会是她依靠的人,这个她满心委屈时第一个看向的人,竟然亲手递出了这把羞辱她的刀!
她猛地抬头,难以置信地瞪向裴寂。
裴老夫人显然也没料到儿子会提出如此不留情面的建议,她看着洛昭寒面无人色的样子,眉头蹙得更紧,捻佛珠的手指也停住了。
厅内众人更是连呼吸都放轻了,个个眼观鼻鼻观心,气氛压抑到了极点。
就在这时,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,在宽大袖袍的完美遮掩下,极其迅速探了过来。
那力道很大,甚至捏得她指骨有些发疼。
洛昭寒浑身剧烈地一颤,如同被电流击中。
一点点地扭过头,循着那只手的方向望去。
视线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深潭般的眼眸里。
裴寂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态,侧脸对着主位的母亲,他甚至没有看她,仿佛那衣袖下的动作与他全然无关。
然而,就在洛昭寒的目光撞上他侧脸的瞬间,他的眼珠朝她这边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。
那眼神!
洛昭寒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,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。
那不再是方才厅中那副事不关己的漠然,更不是她以为的冷酷残忍。
墨色眼眸里,翻涌着极其复杂的东西。
为什么?
他到底想做什么?
“搜查各院?”裴老夫人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,“寂儿,你可知你在说什么?传出去,裴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?”
她的目光又转向脸色惨白的洛昭寒,虽带着疑虑,却也有一丝考量,“昭寒丫头毕竟是……”
“母亲,”
裴寂的声音平稳地响起。他微微侧身,终于正眼看向上首的母亲,姿态恭敬,眼神却是坚定,“正因为事涉裴家传家之物,更关乎昭寒的清誉,才必须彻查,容不得半分含糊。若只盘问,终是口舌之争,难以服众。唯有铁证如山,方能堵住悠悠众口,还无辜者清白,也让真正做下此事之人,无可遁形。”
他最后几个字,说得极慢,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一直摇着团扇的大姑奶奶裴淑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