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老夫人被他这番话堵得一窒。
儿子的话在理,且掷地有声,更点出了“清誉”二字,让她无法反驳。
沉吟片刻,沉沉地叹了口气:“罢了!既然你执意如此……”
她转向垂手侍立的管家裴忠,厉声道:“裴忠!你亲自带人,即刻去办!先从我这松鹤堂开始搜!一处也不许遗漏!还有……”
顿了顿,目光终究还是落在了洛昭寒身上,带着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,“竹意轩那边,也仔细些,别惊扰了姑娘,但该查的地方,一样不能少!”
“是!老夫人!”裴忠一个激灵,连忙躬身应下,不敢有丝毫怠慢。
裴淑琴手中的团扇“啪嗒”一声,轻轻磕在了椅子的扶手上。
眉毛微微挑起,红唇抿了抿,似乎想说什么,但目光触及裴寂那张冷峻无波的脸,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,只是握着扇柄的手指,无声地收紧了些。
花厅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。
裴忠带着几个心腹管事和粗使婆子,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,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尖上。
留下的人,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,都屏息凝神。
洛昭寒站在那里,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抽离了身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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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该作何反应,是哭?是辩?是怒?所有的情绪都像是被那只依旧紧紧攥着她的手,死死地禁锢在了躯壳之内。
裴寂。
他在等什么?等搜查的结果?还是……
时间从未如此漫长难熬。
就在这时,一阵急促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打破了死寂,直奔花厅而来。
厅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像被磁石吸引一般,齐刷刷地投向门口。
连裴老夫人都猛地睁开了眼,浑浊的眼底射出锐利的光芒。
管家裴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,他脚步匆匆,脸色极其古怪。他甚至忘了行礼,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和颤抖,急急地禀报:“老夫人!二爷!松鹤堂搜完了,没有!接着搜了大姑奶奶的‘听雨阁’也没有!”
他喘了口气,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裴淑琴,然后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,才把目光转向洛昭寒,声音艰涩地继续道,“最后……搜的是竹意轩……”
洛昭寒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,那只被裴寂攥着的手下意识地反握了回去,指甲几乎掐进了他的掌心。
她甚至能感觉到裴寂的手指在她用力之下微微动了一下,却依旧没有松开。
裴忠咽了口唾沫,顶着巨大的压力,终于说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结果:“在竹意轩外院,负责洒扫的粗使丫鬟小菊的床铺褥子底下……找到了!”
“找到了?”裴老夫人猛地从圈椅上坐直了身体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难以置信,“在一个粗使丫头的褥子底下?”
“是的,老夫人!”裴忠连忙躬身,额上的冷汗更多了,“小的亲眼所见!那镯子用一块粗布包着,就塞在最底下,人赃并获!小菊那丫头已经吓瘫了,被婆子们看着呢!”
“混账东西!”裴老夫人勃然大怒,手中的佛珠串猛地拍在旁边的紫檀小几上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脆响。
“一个粗使丫头?她怎么进得去内室?她怎么知道镯子在哪儿?她哪来的狗胆?”一连串的怒斥如同冰雹砸落,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,猛地射向摇摇欲坠的裴淑琴!
那眼神里的怀疑和怒火,几乎要将人洞穿!
裴淑琴在裴老夫人那淬毒般的目光射来的瞬间,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,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。
“娘!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?”她的声音又尖又利,带着一种惊恐和色厉内荏,“难道您怀疑是我指使的?我……我怎么会做这种事?那是我裴家的传家宝!我疯了不成?”
她慌乱地挥舞着手臂,试图解释,眼神却像受惊的兔子般四处乱窜,根本不敢与裴老夫人的锐利目光对视。
裴老夫人没有立刻说话,只是冷冷地盯着她。厅内的空气仿佛被冻住了,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子。
就在这时,一直静默的裴寂,终于动了。
他转过了身。那只一直紧紧攥着洛昭寒的手,在衣袖的遮掩下,极其自然地松开了。
洛昭寒只觉得手上一空,那支撑了她许久的温热力量骤然消失,让她心头也跟着一空,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他。
裴寂的目光,并没有落在失态的姐姐身上,也没有去看盛怒的母亲,而是直直地落在了洛昭寒的脸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