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擦亮,城门开启前的陵州,笼罩着灰蒙之气。
项华脚步轻盈地叩上房门,穿过客栈后门,未惊动任何人。她低头掩面,连马也未骑,独自一人踏上回京之途。
昨夜的一吻如寒冰入骨,始终扰她心境。楚泽的气息仿佛还残留在唇边,她无法分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,愤怒?羞耻?还是……背叛?
她心底总有一种背叛梁灼的感觉,可想想又气,二人本就不清不楚从未点破,如今梁灼也已经有了顾澄澄,都要迎娶世子妃了,从前那点火花星子也都该灭了,一切都已结束,又何来背叛?
但无论如何,她现在都不想面对楚泽,于是决定自己先回京,还要想办法救镖局,救阿爹呢。
然而项华刚出城没多久,身后便传来马车的声音。她侧过身子给马车让道,马车却在她面前停了下来。
“你要去哪?”是楚泽的声音。
她心头一颤,却未抬头,只道:“关你何事。”
“别胡闹,我说过现在很危险,你回京只会是羊入虎口。”
楚泽的脸色苍白,眼中血丝未褪,显然也是一夜未眠。
“上来。”
“我们不顺路。”
“不顺路也得跟我在一起。”他的语气不容商量,“不想出事就听话,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。”
“你这是在把我当犯人看守么?”项华冷笑,“我若说不走了,你又要押我去哪里?”
“不是看守,是守着。”他声音低哑,带着些疲惫:“回京可以,归隐寺有我的人,我安顿你在那里也放心,等局势稳定些,我会想办法救你父亲。”
项华垂眸,未言语。她心知眼下京城风向已变,镖局之事已惊动三法司,皇后那边想要发难,分分钟都会落案,如何等到局势稳定?到时候怕就来不及了。
“阿安,你信我,不会太久了。”他眼神坚定地看着她,似是在决定着什么。昨晚他收到梁灼的密信,当中暗语他已参透,他们是时候行动了。
良久,她留下一句:“阿安不是你叫的。”冷冷上了马车。
马车外,楚泽微微勾起了嘴角,马鞭声震破陵州上空。他心里便就是在等这么一句,他需要一个理由,一个他心安理得将她占为己有的理由。
等到那一天,管他叫什么都可以了。
***
三日后的夜里,二人抵达京城,落脚于归隐寺。
项华被安排在之前楚泽的禅院,屋中依旧素净无华,只是比之前多了些甜食糕点,是楚泽刚刚命人做好了送来的,她未多言,只静坐在窗前,心乱如麻。
楚泽未留在寺中,而是安顿好项华便匆匆进宫拜见长公主了。
殿内,楚沛琴着一身墨绿色纱褂,正拿着本经书念诵,目光时不时看向香炉中一枚未燃尽的檀香,袅袅香烟宛若游龙,氤氲开她眸中一抹难掩的深意。
帘外脚步轻响。
为掩人耳目,楚泽并未通报,只着一身夜行衣翻墙入宫,熟门熟路地避开内侍与巡卫,悄无声息落入长公主殿中。
“侄儿楚泽给皇姑母请安。”楚泽站在屏风外自报家门。
长公主抬眸,看着屏风后那身影,眸中寒星微闪:“你来得比我想象的快。”
楚泽摘下面罩,走近几步进到殿内,声音低沉,“还请皇姑母恕罪,情况危急,侄儿刚进京特来急报。”
楚沛琴不紧不慢地抬手,将经书放置榻上:“倒是等候你多时了,说吧。”
“那日侄儿拿走黑匣——”
“此番不必赘言,你我并非敌人。”楚泽还想对之前的事解释一番,楚沛琴则打断他,开门见山表明立场。“皇后一脉,我早有厌心,也是时候拨乱反正了。”
有长公主的一句准话,楚泽这才定了心,说道:“那黑匣中是何物想必皇姑一清二楚,这当中的来龙去脉,侄儿也已查清。”
“嗯,说说看。”
楚泽从袖中抽出那个沾着干涸血迹的荷包:“这是皇后当年亲信周隋的贴身之物,内有皇后当年亲笔手谕。”他目光如剑,夹出荷包中的字条,“不留活”三个字楚沛琴映入眼帘。“而她派人追杀的,正是自己的亲生女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