董遐被引起了兴趣,挑眉望向秦书颜,好整以暇:“说来听听。”
“你屈身在黄添身边多年,肯定也发现了他军队中的秘密。”
秦书颜把手肘放在膝上,上身前倾,举止之间满是侵略意味。她早日游阅偃州军营士兵,发现其中大多年老瘦弱,少数青壮年又带着一股掩不住的地痞流氓气质,人物各色,成分复杂。
加之军营附近的村庄起火,生死攸关,士兵们却做起了缩头乌龟。秦书颜胆大心细,揣摩着应该是征兵出了问题。她吩咐侍从暗中打探偃州的征兵事宜,果然如她所料。
按大虞征兵律法,男子年满二十三岁需要参军服兵役三年,其间不事生产,又无赐钱,所以百姓多是抵抗心态,“替人参军”就应运而生。如果壮年男子不愿当兵,可以出钱找人顶替,再送些钱给征兵官吏,请他们高抬贵手。替人参军成了一种谋生手段,但是利用这种手段谋生的大多是小偷强盗、地痞流氓等,军纪不明,军风混乱。而且他们一干就是几十年,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偃州军队多是老人。
秦书颜斩钉截铁说道:“他们为了谋生,不是谋死,自然是贪生怕死、临阵脱逃,只敢对平民百姓动手,遇到劲敌心生退意,就例如,遇到山匪……”
董遐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:“你想用山匪作乱,暴露出偃州军队混乱、黄添办事不力,那又该怎么才能祸及蔺迁?”
“你说对了一部分,我不仅要山匪作乱,我还要蔺迁死于山匪之手。”
秦书颜站起身,缓步踱至董遐面前:“明珠城外三十里的山上,有一伙山匪,只是走投无路、占山为王的百姓。有了他们加持,百姓能小闹一次,就能再大乱。届时蔺迁身为州牧视察战况,也能落了个因公殉职的美名,当然只是暂时的美名。”
董遐不语,垂眸思索着。
司马纯在一旁补充:“我趁机假意投诚蔺迁,山匪骚动时把他哄骗到前线。”现在他和秦书颜殊途同归,都不希望蔺迁活下去。
蔺衡安虽然早就知道她的计策,也已经提点多次,但还是忍不住开口:“要尽量减少伤亡,尤其是百姓,不能让他们无辜丢了性命。”
董遐盘算一番,如果事不成,也连累不到他。他抬眸看着秦书颜,问道:“你们想让我做什么?”
“串通山匪。”
董遐亲口说他上梁下墓,又盘踞在偃州多年,山匪里说不定都有旧识。
“这可不行。”董遐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她,他要是串通山匪,一旦事情败露,他首当其冲。
“不入虎穴焉得虎子,这句话既是对你说的,也是对我说的。如果你不放心,和山匪交易时大可带上我。董公子要是还不同意,便恕我无心相助了。”
让黄添背上一条贵命,这对董遐诱惑极大,秦书颜又半是无奈半是威胁。
“我答应你。”董遐松了口,环视三人:“方才听我的计划时还装作一副惊骇模样,秦将军与我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、想直接杀了蔺迁,你们倒是心如止水。”
“谁让我是个武将呢,不懂弯弯绕绕,还是直接砍死来得痛快。”
已成定局,秦书颜重新入座,传唤午膳。
“董公子多用些膳,下午可要耗费体力脑力了。”
过了晌午,秦书颜、蔺衡安和董遐三人乔装打扮,偷偷溜出城,往山匪聚集的山头赶去。秦书颜让侍从扮做她和蔺衡安的模样,假装他们还在驿馆。司马纯留在明珠城,时时观察着蔺迁黄添动向。
蔺衡安快速浏览着明珠城附近山匪的明细,等马车七拐八拐到山林深处,蔺衡安将将合上一沓名录信息。
待蔺衡安入了石头树干垒起来的寨子,面对众多五大三粗、狰狞蛮横的山匪,满腹经纶却是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。
“官府养的全是你们这种小白脸,五谷不识四体不勤。”
“这脸俊得能赶上花魁娘子了!”
一群人呜呜喳喳地围上前,丝毫没把几人放在眼里。蔺衡安早些年求学时,在诸多王孙公子中也是鹤立鸡群、容貌出众,更别提在这群脸都不洗的糙汉堆里。山匪目光全聚集在长得最秀气的蔺衡安身上,甚至有人伸手,直直向蔺衡安脸颊摸去。
“啊!”
秦书颜眼疾手快,抓住那条粗壮的手腕反向一拧,骨头传来微不可察的咔咔声,惨叫声响彻云霄。
所有人都向那条手臂看去,软绵绵的向外翻折着。看清状况的山匪勃然大怒,横眉竖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