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明远直挺挺向后倒去。
心腹掌柜和报信的庄头魂飞魄散,扑上去又掐人中又拍脸。
好一阵忙乱,崔明远才猛地抽了口气,悠悠醒转。
他眼神空洞地望着房梁,胸口像压了块巨石,喘不上气。
蓝田那三千亩棉田,是崔家在关中最大最好的棉田,是他经营多年、准备用来打垮恪记的底牌。
如今,一把火,全成了灰!
这损失,剜的是崔家的心头肉!
蓝田县郊。
浓烟滚滚,遮天蔽日,老远就能闻到呛人的焦糊味。
连绵的翠绿棉田大片化为焦黑,残留的棉株扭曲指向天空。
零星的火头还在焦土上跳跃。
许多棉农呆呆站在田埂上,望着被毁的家园,无声抹泪。
几个妇人抱着哭闹的孩子,眼神麻木。
“闪开!水龙车来了!”
急促的呼喝打破死寂。
几辆带大木桶和长皮管的“水龙车”被士兵和青壮民夫推拉着冲进火场边缘。
带队的安西都护府工曹参军脸上蹭满黑灰,嗓子嘶哑:“快!接水!喷石灰浆!灭暗火!”
士兵们麻利地从水渠提水,哗啦啦倒进大木桶。
工匠将生石灰粉倒进去,长棍使劲搅拌。
浑浊的灰白浆液顺着皮管子被手摇压力泵挤压着,猛烈喷射!
嗤——!
带着刺鼻石灰味的水雾扑向冒烟、跳着火苗的焦黑地块。
石灰水遇到余烬高温,腾起浓烈白烟,滋滋作响,迅速覆盖冷却,闷死暗火。
“乡亲们别愣着!”工曹参军抹了把汗,朝失魂的棉农大喊,“快!把家里存的便宜棉布拿出来!浸上醋水!捂住冒烟的地方!别让死灰复燃!”
棉农们如梦初醒。
有人跑回家,抱来成匹的雪白恪记棉布,浸入兑了醋的水桶。
几人合力扯开湿漉漉的醋布,像盖被子一样,小心翼翼覆盖在冒烟发烫的焦土上。
浓烈的醋味混着焦糊味弥漫开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