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忍着不抓挠,可浑身像蚁爬一样痒,一片一片的,痒得几乎发疼。
邓琼拿着帕子给她敷上,又挖出药膏给她抹上,可还是痒,她痒得趴在他怀里哭。
“好痒,我好难受,你让我挠挠好不好?”
“我知道,我知道你难受。”邓琼将她紧紧搂着,“我知道难受,不能挠,会越挠越严重的,王桩子已经去请太医了,我们再忍忍好吗?”
她伏在他肩头哭得停不下来,忽然一口气没喘上来,呼吸也开始发紧,鼻子嗓子像是糊住了,一口气也吸不进去。
邓琼又要抓住她的手,又要给她顺气,一手忙脚乱连哭得空隙都没有。
“娘子,不哭了好不好?不哭了,这样会喘不上气的,我知道你难受,我们说说话好不好?我们说点儿有趣的事,你转移转移注意,娘子?”邓琼哄着,忽然,怀里的人不动了,他赶忙将她扶起来,慌忙拍拍她的脸,“娘子!娘子!”
她轻咳两声,眼皮又睁开,眼泪又流出来,顺着颧骨淌在脖颈的红疙瘩上,她哭累了,没力气哭喊了,靠在他怀里小声啜泣。
邓琼握住她的手,红着眼看着她:“娘子不是想去做生意吗?等我们离开这里了,娘子就还去做生意好不好?等我有钱了,我也买下一整条街的铺子,全让娘子去做生意,好不好?”
她嘴角动了动,眼泪又扑簌簌往下掉:“你不是要把我关起来吗?”
“我没有。”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,邓琼握紧她的手,“我只是想娘子多陪陪我。”
“你就要做官了,不像从前那样要依靠着我了,所以你想对我做什么,我都反抗不了,你要把我关在我家里,我也没有办法抵抗,你恨那么多人,也恨我是不是?”
“你怎么会这样想呢?娘子,你怎么会这样想呢?我爱你,我看见你生病我快要心痛死了,我恨不得你身上的这些疹子长在我的身上,你怎么会说我恨你?”邓琼将她的手背贴在脸上,“张莺,我爱你。”
她低声抽泣:“你会用你的爱恐吓我、控制我,我想出门去走走,我不敢,我怕你生气,怕你又用刀子捅自己。”
“是我让娘子伤心了,娘子才生病的,是不是?我错了,我以后不会了,不会再这样了,我不会用自己的生命来做筹码,娘子不要伤心了,好不好?”邓琼将她往怀里又搂了搂,“等娘子好起来,娘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,我不拦娘子了,好不好?”
“你知道我爱你,所以总是肆无忌惮。”
“是,我错了。”
她闭了闭眼,忽然又道:“好痒。”
邓琼将她的手往脸上放:“我们来说话,娘子还有什么不满的,直接说出来,直接骂我。”
“我……”她闭着眼摇头,“我不能再和你待在一块儿了,我太喜欢你了,你下一回犯了错再跟我讨好道歉,我还是会忍不住原谅你,将来有一天,你又想把我关起来,又要用自己的命威胁我,我还是会舍不得你死,还是会妥协,可我不想被关着。”
她呼吸有些困难,一段话说了很久很久,在这样久的时间里,邓琼的心已经碎了无数次,碎得不能再碎了。
“娘子,我会改的,娘子昨天说要出去,我是不是让娘子出去了?娘子你给我一点儿时间好不好?我会改的。”
“嗯,你昨天没有拦我。”
“嗯,娘子再相信我一回好不好?我会改的。”邓琼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上,“你知道我有多爱你,这里每时每刻都是在为娘子跳动的。”
她弯了弯唇:“骗人。”
“不是骗人,那天我说的都是气话,我已经没那么恨他们了,有了娘子,我只想天天都和娘子在一起,已经没有什么空闲去恨他们了,娘子要是不喜欢我天天黏着娘子,我会改的。”
“没,我也喜欢和你黏在一起,我只是不喜欢你想要操控我,把我变成你的木偶。”张莺闭上眼,头往他怀里又放了放,“好痒。”
他没有应答,接着前一句说:“我没想把娘子变
成木偶,我只是想娘子能只爱我一个人。”
“我说了好多回了,我真的只爱你。”
“嗯,我知道,娘子想听听我在私塾念书的事吗?我从来没有跟娘子讲过这些。”
“对,你从来没有讲过,我从前以为你就是腼腆,所以没有交朋友,现在才知道,你不喜欢他们。”
“我也不是天生就不喜欢他们,我只是经历了一些事,不喜欢交朋友而已,也或许我这辈子命里就是没有朋友,无论是在哪儿,在村里在城里,我去念书就只是念书而已,我敢说我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刻苦都认真,所以也额外受到夫子喜欢。”
张莺眼眸仍旧合着,但嘴角弯起:“我先前说觉得你出淤泥而不染是真的,那会儿我虽然不知道你家里人也对你不好,但我知道你和村里的其他人不一样。别人都是晚晚地来,早早地走,借着读书的名头躲家里的活儿,可你没有,你特别认真,说要念书每时每刻都在念书,从来不偷懒。勤能补拙,我那时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考上,但我觉得一个这样认真的人即使在念书上没有天分,做别的事也不会差。”
“因为我知道我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,我那时候身体不好,干不了重活,我不念书,他们更不会管我,把我活活饿死也是有可能的,我只能念书。”
张莺抓紧他的手:“我知道,你虽然总是掉眼泪,但你是个很坚强很要强的人。我不喜欢柔柔弱弱自怨自艾的人,我是有点儿同情孟家的少爷,因为我看到他就想起你,想起我的小琼从前也是这么骨瘦如柴的,可我不喜欢他,你那时候虽然瘦弱,可你有朝气,他没有。”
“嗯。”他悄声落泪。
张莺双眼闭着,没有看见,继续道:“那天我送他回去,我跟他说,他是温室的娇花,我们两个是迎风的野草,其实不仅他是,雷明焕也是,马兰久也是,我不喜欢那样的……”
她说着,声音越来越小,慢慢昏睡过去。
“娘子?”邓琼轻轻唤了声,探了探她的气息,才发觉她额头已经有些发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