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看着屋里众人的神情都有些悲伤,许村长搓了搓粗糙的大手,脸上挤出点笑模样,话头一转:
“嗐,甭看剩下俩人,日子是难了点,可架不住年轻啊!水生那小子,身子骨养利索了,真是一把子好力气!琳妹子呢,有文化,心气儿也高。”
他咂摸咂摸嘴,像是回味啥好东西:
“俩人都是能干的!琳妹子后来考上了镇上小学的老师,捧着公家的饭碗哩!水生呢?记不得从前的事儿,可脑子一点不笨,手脚更麻利!地里工分挣得足,还进了咱村狩猎队!那家伙,钻林子打狍子、套野兔,一把好手!分肉的时候,他家那份儿总比别人厚实点儿!”
张婶子也忍不住插嘴,嗓门敞亮:
“可不是嘛!那会儿日子是苦,可小两口有商有量,劲儿往一处使,那小院里,成天都飘着笑声!我每次去也感觉乐呵得不得了!”
许村长连连点头:
“对对!才三年!就三年功夫!两口子硬是把原先住的那间,东倒西歪的茅草棚子给掀了!起了一水儿三间大瓦房!青砖到顶,老榆木的房梁!那叫一个气派!在咱村可是头一份儿!”
雷玉华听得眼睛发亮,忍不住插话:
“村长叔,是不是就是刚才老许家不远、山根底下那几间?瞧着是比别家齐整!灰瓦顶儿,石头墙基,远远看着就敞亮!”
“可不就是那儿嘛!”
许村长一拍大腿,脸上带光,
“别看十几年没正经住人了,那地基打得深,鹅卵石都是从老河滩精挑细选挖来的,木头也是上好的老榆木!再加上”
他顿了顿,目光看向窗根下沉默的周柒柒,声音放软了些,
“柒柒丫头懂事早,爹妈走后,她天天都去那院子转一圈,拔拔草,扫扫灰,门窗该修的修都会找人帮忙修所以啊,才没显着破败。”
雷政委和周淑华飞快地对视了一眼。
周淑华一直攥着被角的手,不知不觉松了松,干裂的嘴唇嗫嚅着,像是想笑,眼泪却又无声地淌下来。
“建邦”
她声音沙哑,带着哭腔,又带着点奇异的骄傲,
“他从小就手巧,啥东西到他手里都能摆弄好”
她想起弟弟小时候用木头给她削的小鸟,活灵活现。
“弟妹也是个好的,踏实能干。”
雷政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,沉声接道:
“嗯,那房子我刚才也瞧见了,确实两口子盖得用心,有本事。”
话虽短,分量却重。
“然后呢然后呢?”
雷玉华听得入了神,身子往前倾,追着问,
“舅舅舅妈有了新房子,后来呢?是不是就有了柒柒妹妹?”
“是喽!”
许村长点了点头,微微一笑,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,
“后来琳妹子就怀上了!水生那高兴劲儿,见天咧着嘴笑!柒柒丫头落生的时候,白白净净,随了琳妹子,打小就招人稀罕!一家三口,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有滋有味!琳妹子教书,水生打猎种地,小院里飘着饭香,柒柒丫头在院子里跑来跑去,银铃似的笑声能传老远,满村儿人都羡慕着呢!”
屋里所有人的目光,不自觉地、齐刷刷地投向了窗根底下那个纤细的身影。
周柒柒依旧垂着眼睫,但嘴角却也轻轻地向上勾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