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念之遣散了唱词的男伎,正倚在卧榻上翻看刘义庆写的《幽明录》,就听见霜杏匆匆进来,小声禀道:“小姐,门外有人求见。”
“谁?”
“……是徐家千金。”
沈念之手指顿了顿,随即将书轻合,语气不动声色:“徐诺儿,她来这种地方做什么,快请进来,莫叫人看了去。”
帘帐一掀,徐诺儿一身鹅黄襦裙,发间钗斜,脸上还带着几道未干的泪痕,一见沈念之,便红着眼眶扑上来。
“阿之——”
她素来是京中女子中最会打扮的一个,如今却神情凄惨,哪还有往日娇俏模样?
沈念之让她坐下,递了帕子,语调依旧闲散:“哭什么?你不是不日就要定亲了吗?”
“定什么亲!”徐诺儿“呜”的一声哭出来,“他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!他说他外头有了人,还要纳那个女子!”
“哪个他?”沈念之挑了下眉,“李家那位?”
“就是他!”徐诺儿恨恨咬唇,“我及笈之后与他定了情,好说歹说才让我阿爷看上他这个罗破门阀,如今说翻脸就翻脸,还说我家瞧不上他,我也趾高气昂的,只有在那个女人那里才能找到尊严”
沈念之倒了杯热茶递给她:“那他说得也没错,以前见着他,就觉得他事事斤斤计较,还喜欢自持清高。”
徐诺儿愣住,眼泪一时没落下来。
“你也确实嚣张。”沈念之慢悠悠道,“但你生在徐家,难不成要给那李姓男子伏低做小不成?再说了哪儿有妻还未娶,妾先入门的理儿?”
她说着,倚回榻上,眸光微敛:“他不要你?那就别要他了,男人那么多,尚书府随便找冰人要个册子,你还不得挑花眼。”
徐诺儿抹了把眼泪,小声道:“可我不甘心。不是舍不得他,我只是……就是难受。明明是他无情负我,最后却还是我成了笑话。”
“我自小学琴、习字、守规矩,好不容易有个身世清白不会压我一头的婚约,他却这样待我,满城人都在看我笑话,说是我女德不行,被人厌了……”
她哭着哭着,声音带了点恨意:“我就是恨他活得那样风光,像什么都没发生过!”
沈念之不语,只静静听完,缓缓拢了裙摆。
片刻后,她抬眸笑了一下,语气轻得像酒后的一声戏语:
“一个男人而已,哭成这样,回头我给你挑十个。”
徐诺儿瞪她:“你正经点!”
沈念之笑意却未散,只随手取来一枚素玉簪子,在指间慢慢转着,语调却渐冷:
“你若真不甘——”
她看着那烛火中微晃的光,语气里透出一丝狠:“那咱们,便让他也尝尝你这份滋味。”
“过两日他不是纳妾宴?我给他备一场好看的礼。”
徐诺儿一怔:“你……你想干什么?”
沈念之斜倚着榻,眼尾微挑,唇角扬着一抹危险的笑:
“干什么?砸场子呀。”
正午,昭京李府,花团锦簇,鼓乐喧天。
李家嫡子将迎新,堂中宾客满座,主位上老爷眉开眼笑。
喜乐未歇,忽听“砰”地一声!
李家大门被人一脚踹开,震得门神画卷都颤了
两下。
满堂皆惊,还未来得及反应,便见一红衣女子大步入内,袖风猎猎,眸光如霜。
她未通名、未行礼,目光扫过全堂,步履不停。
那人眉眼极艳,偏生冷意逼人。手中还提着一只雕金锦盒,盒上覆着一条鎏银绣带,一路踏进喜堂,如入无人之境。
李家老爷率先变脸:“沈念之?!你来做什么?”说完起身挡在她面前。
女子步伐未停,冷冷一笑,一把推开李家姥爷:“给我起开,你个老匹夫。”
“我是来替人退婚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