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行渊迅速将沈念之一把拉开,替她挡在身前,一簇短箭从石缝中激射而出,“嗖嗖”几声,险险擦过他肩头。
“顾行渊!”沈念之惊呼。
“我没事。”顾行渊闷哼一声,脸色却白了一瞬,肩上已被一道飞箭划破,鲜血渗透衣背,染出一片深色。
他们强撑着继续向前,终于,一道微光出现在尽头,空气中传来湿草的气息。
沈念之见他衣襟处血色晕染,神色一凛。
顾行渊蹙眉:“小伤。”
“脱衣服,我看看。”
顾行渊愣住:“……现在?”
“我又不是第一次见男人肩膀。”沈念之说得坦然,眼神清清淡淡,语气却不容置疑。
顾行渊默默别开目光,将外袍解开,勉强扯至肩侧,露出一道约两寸长的划伤,血未止,仍在缓慢渗出。
沈念之拧开顾行渊递来的药瓶,捏住帕子,细细替他擦去血迹,神情认真,手却极轻。
她的指腹触过他肩骨,指尖是凉的,气息却带着一丝植物药香,混着火折灰烟味道,叫人不由得心神一震。
顾行渊垂眼看她,只觉那一瞬她与他印象中那张张扬明艳的面孔重合,却又模糊,像雾中月色,离得很近,却不肯落地。
他没有动心,但有一点不知从何起的念头,像一粒碎尘落在心上,道不明。
“好了。”沈念之将他衣襟拢好,抬头看他一眼,语气如常,“你若真死在这地道里,我就真得为你守孝了,毕竟你救了我两次。”
顾行渊没说话,只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二人往外走去,离开山洞重见天光,竟是出了京郊北山——而前方林影绰绰,鹿鸣远啼。
沈念之一眼认出:“这……是玄鹿山围场外,不远处就是官道。”
她忽然停住脚步,神情变得复杂,顾行渊看她一眼:“怎么了?”
沈念之缓缓低头,抬手理了理鬓边散发,语气轻飘飘的:“我想起来了……那日狩猎宴结束,我喝得太多,实在想干呕,叫人停了马车,想着散散酒气,便下车去林子里走走……”
她垂眸,声音陡低:“结果,听到了不该听的话。”
顾行渊眉峰一跳,望向她:“你听到了什么?”
“他们在密谋设伏,说若无意外,那夜李珩该命丧此地。”她定定看着他,声音一字一顿,“可惜那日我偏想赢你,撞了进去,搅乱了动手的时机。后来顾大人你也来了,再后来……他们就没动手。”
顾行渊眼神沉了下来。
沈念之仰头看天:“我当时匆忙逃走,发间的簪子落在林中,那支簪子,就是李珣之前派人调查的。”
“就是你让人重新打造那支?”顾行渊眸色一动。
顾行渊喃喃:“那天……不仅李珩差点没命,你也险些丢了命。”
“那不是多亏顾大人英雄救美,当了我的肉垫。”沈念之说道此处,二人都想起那日林中匆匆一吻。
沈念之扯了扯嘴角,忽然声音低了些,立即转移话题:“你说……李珣他这些年又不在京中,这密道肯定不是他一个人挖的,定然有同伙。”
半晌,他缓缓开口:“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儿,我们先走。”
光线浅淡,从密林缝隙间透进来,如碎金泼洒,照得人睁不开眼。
一路奔走疲累,又在地道中耗了整夜,沈念之衣摆满是尘污,顾行渊肩背染血,两人皆是狼狈不堪。
沈念之默默跟在顾行渊身后,步履沉稳,走了不知多久,她忽而察觉异样。
身前那道挺拔身影,起初还不动声色地稳步前行,渐渐却似脚步有些踉跄。已是深秋接着初冬的季节,顾行渊额角却沁出细汗,沿着下颌滴落。
她眼神一动,几步追上:“顾大人,你怎么了?”
顾行渊面色如常,声音低哑:“无事。”
“你脸色不对。”她盯着他,“嘴唇都白了。”
顾行渊垂眼不语,抬手想挥开她的视线,谁知才刚抬了几步,脚下一软,整个人便向前栽倒。
“顾行渊!”她疾声唤他,脚步快了半拍,堪堪扶住他倒下的身体,顾行渊躺在地上,唇角泛起淡淡青紫,额上汗如雨下。
沈念之心下一沉,伸手探他鼻息,又轻轻拍着顾行渊的脸:“你醒醒,不许死啊。我们……我们的赌约还没完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