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行渊眼皮微颤,却始终未睁眼,她语气强撑着轻快,可声音已微微发颤。
四下空旷,只有树叶簌簌摇曳。
她抬眼望天,嘴唇紧抿,终究低低骂了句:“……该死的。”
这深山林子离京城太远,寻不到马匹也拦不到人。沈念之知道,她若不做点什么,顾行渊就真可能死在这林间。
她
四下张望,随即起身,迅速撕下衣角,包住自己的掌心。
一根根藤蔓被她从林中扯出,断口带着锯齿,把她的手指刮出细密血痕。她强忍着,抽出较粗的两段,将其在地上绕成一个简陋的垫子,又折下几片宽大的树叶当底衬,再把剩下的藤条结成捆绳,编成一道可扛的束索。
最后,她回到顾行渊身边,费尽力气将他半拖半推地挪到垫子上。
“你可真沉。”她咬牙切齿地嘀咕着,“一身腱子肉,看来大理寺卿伙食着实不错。”
她将束索缠绕住肩膀与腰间,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往外走。
林间坡陡泥滑,树根横陈,她摔倒了不止一次,掌心早已磨破,藤蔓勒得肩头生疼。
“顾行渊……你若还听得见,最好心存感激。”
“我一个国公府千金,竟然拖着你这个大男人走山路。回头你若真活下来,就去衙门立块碑,写上‘救命恩人沈念之’,放你堂上去。”
“…你这个死木头,之前不还挺凶的吗?怎么现在说没事,下一刻就倒?”
沈念之咬了咬唇,眼底已有急躁,神色一点点绷紧,捂了捂眉心,恼火道,“早知道我就不跟来了,自己好奇什么劲儿,真是没苦硬吃。”
没走几步她一个趔趄,几乎跪下,额上立刻沁出冷汗。
“重得要死……你身上是不是缠了铁?”
她坐在原地一动不动,许久才低低骂了句:“……你真的很沉。”
喘了一会,她扶着树干站起来,继续往前拖。藤蔓勒着肩膀,皮肤一点点破了,鲜血把里衣染湿,她却仿佛不觉。
顾行渊在后面躺着,一言不发。静默的死了一样,由她拖着,慢慢往前移。
“我真是疯了,疯了才会跟上来……”
林间蜿蜒曲折,有时是泥,有时是碎石,有时还有乱藤缠脚。她几次跌倒,再次爬起,肩头勒痕紫红,血一滴滴渗入衣领。
手快握不住藤了,她索性扛起一段藤索绕至胸口,以胸骨强硬抗住力道,再往前拖。
整个人几乎是跪着、爬着,才一点一点从山林深处,拖出那条铺满落叶的瘴路。
晌午将至,树林尽头出现一截官道。
她费劲最后一口气,拖着顾行渊上去,跌坐在地上,背靠树干,浑身如脱骨般瘫软。
风吹起她乱发,她咬着牙,脸色苍白,却死死睁着眼。
“……顾行渊,你欠我一条命。”
第28章第二十八章“况且,我又不会吃了你。……
沈念之的手上、膝上、肩上,全是明暗交错的伤痕,顾行渊还躺在一旁,神色沉静,像是在沉睡。
沈念之已无力再多说一句,身子靠着树干,指尖捻着那最后一缕干草,默默盯着前方。
终于,一阵沉重的牛蹄声,自山道深处悠悠而来。
“哞——”
她猛然抬头,眼底倏地掠过一丝光。
一辆拉货的牛车正沿官道而来,车上铺着粗麻草席,车尾还垒了几筐干果与盐包。赶车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货郎,灰布短衣,头戴旧草笠,嘴里哼着小曲。
货郎远远瞧见沈念之身影时还愣了一下,待走近后,见她满身泥灰,又有一人卧倒地侧,连忙勒住缰绳:
“诶哟!这是……怎么了?这人还活着不?”
沈念之强撑着站起身,拱手一礼:“这位大叔,救命之恩,来日再报。可否载我们一程,入京?”
货郎惊讶地瞥了她一眼,见她虽满身狼狈,但眉目精致、气度非凡,便应道:“那自然是成的成的,来,我帮你一把!”
二人合力将顾行渊抬上车,沈念之本想独自扛他,无奈肩背酸痛得厉害,也高估自己的力量,一拉绳子就险些跪下,是货郎眼疾手快,赶忙接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