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”
她们的声音于林玉珍来说越来越远,越来越小。
李老奶和张老奶聊了什么,她是一点没听进去。
林玉珍满脑子都是弄秧。
别人口中带着轻视的,逃走的弄秧。
家里所有人都恨弄秧。弄秧逃走了,害得他们家要把彩礼还回去。兴隆尤其恨弄秧,他觉得弄秧的彩礼是该归他的钱。
林玉珍觉得自己应该是要最恨弄秧的,因为她是全家最爱兴隆的人。
可偏偏有时候,她会想到弄秧的眼神。
那眼睛,好像在哭一样。
逃了,就逃了吧。恨着弄秧的林玉珍有一刻这样想。
……
掉牙的地方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愈合。
距离牙齿脱落的那个早晨已经过去了一个月。
血越流越多,林玉珍一张嘴血就会混着口水黏黏哒哒地从嘴角溢出来。嘴巴里有的肉好像烂掉了,散发出浓郁的臭味。
林玉珍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结婚时丈夫给的小包,里面硬币加上缺角的纸钞,一共有四十二块。
这是她的全部家当。
虽然心里没底,但林玉珍决定给自己看个病。
……她不想他们说她脏,嘴巴臭。
她每天都有用清水打理自己的,她很干净。
就是没人信。
林玉珍起了个大早,走了一个半小时才到顶村。顶村有土大夫,而镇子上的医院只会开西药,西药很贵,就那么几片,林玉珍不敢进去。
走到了土大夫家门口,林玉珍看着新的门框和门槛,仰着头努力辨认新门牌上的字。
“王……说、所……”林玉珍叹了一口气。她不认字,丈夫只教了她该怎么写自己的名字。别的字在年轻的时候也教过,不过不多,林玉珍有很多也没有记住。
土大夫的老婆走出来,她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林玉珍,不确定地叫了一声:“老陆老婆?哇呀,这什么味道?”
林玉珍把嘴巴闭得更紧。
她有些不安。
土大夫的家变了,连之前那个被人踩断了一半的木门槛都消失了。
土大夫老婆骄傲地告诉林玉珍,现在这里诊所,他们家装修了,也用了新药。
林玉珍很茫然:“新药?”
土大夫老婆:“就是西药,我们家也不差镇子医院了。”
林玉珍定定地地看着她,脑子似乎还没转过来。
“你放心,这样病治得更好、更准。”
林玉珍并不感到丝毫安慰,她攥紧了口袋里钱,忽然感到难过。
但她还是满怀期待。
只要能治好,钱都给大夫也没关系。她还可以去捡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