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眼神变了,那双眼睛里,第一次出现了饶有兴趣的观察。
像一个厌倦所有千篇一律剧本的导演,突然在片场上看到了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素人演员,充满了原始生命力。
她看着白曦那张因为酒精和辛辣而愈发通红的小脸,那双被水汽变得更加明亮的浅蓝色眼瞳,以及那副明明受不了却偏要再试一次的固执又天真的神态。
一种荒谬感油然而生。
“那你为什么还要喝。”
白曦红了眼:“花钱了,不能浪费。”
‘花钱了,不能浪费。’
这个答案,简单,直白,甚至带着一点小孩子的认真和计较。
凤九的手几不可查的蜷缩了一下。
她见过太多的人,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喝酒。
为了庆祝,为了遗忘,为了麻醉,为了炫耀,为了社交……
但她从未听过这样一个理由。
如此的纯粹,如此的荒唐。
她看着眼前这张因为酒精而红扑扑的脸,那双清澈的眼睛里,写满了对‘浪费’这件事的耿耿于怀。
这一刻,凤九的眼睛里,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融化。
那是一种被遗忘了很久的情绪。
不是同情,不是怜悯,而是一种被某种笨拙而真实的东西触动的感觉。
她伸出修长的手指,越过吧台,将那杯金汤力拿了回来。
她迎上白曦那写满不解的小眼神:“这杯,我请。”
白曦瞪大了眼睛:“可是,它已经被做出来了。”
那双瞪大的,写满固执的浅蓝色眼睛,直直的映出凤九冷艳的面容。
‘可它已经被做出来了。’
又是一个简单到近乎执拗的逻辑。
凤九握着冰凉的杯壁,她的喉咙里,有什么东西堵了一下。
她见过无数精于算计、言辞华丽的人,他们会用一百种方式来试探、来索取。
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,用一种笨拙到可笑的原则,来对抗她的决定。
凤九看着白曦那‘你怎么能这样’的委屈表情。
她沉默了。
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,此刻竟微微垂下了眼睑,避开了那道直白的视线。
在白曦惊讶的眼神注视下,她抬起手,将那杯被白曦喝过的金汤力凑到了自己的唇边,她微微侧头,就着白曦刚才喝过的杯沿位置,仰起优美的脖颈,将杯中剩余的酒液,一饮而尽。
冰冷的液体划过喉咙,带着杜松子的清香和白曦唇上残留的一丝甜。
她放下酒杯,轻轻舔了一下自己湿润的唇。
抬起眼,目光重新锁定在白曦那张因为震惊而微微张开嘴的脸上。
“现在,它被喝完了。”
“没有,浪费。”
白曦缩了缩脑袋:“可是,它是我点的,理应谁点谁喝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