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玮将佩剑解下,扔向他。
“我确有罪,若是你来动手,最好不过。”
他闭上眼。
他知道,自己做了多少错事。
他从未忘记,往日在军中的那些同僚。
他知道。
北疆谋逆案最大的恶人,是他。
若无他,不会死这么多的人。
他得到了惩罚,自北疆回来后,他加官进爵,但没有一日睡得安稳。
他一闭眼,就能想起那些旧人。
那一群白骨怒视他,要将他生吞活剥。
但他睁眼,只能看见锦衣华冠的自己。
他知道,这些惩罚不够。
所以,孙玮决心迎接最后的罚。
但辛之聿迟迟未动,剑就横在脖子上,那块刚刚愈合的伤又瞬间被划破,血和脓水流淌而下,滑入他衣领。
辛之聿在犹豫。
这并不像是他的作风。
孙玮睁开眼,只见剑刃从他脖颈前掠过。
疼痛袭来,但他没有死。
孙玮盯着地上的断臂,又盯着他,问:“为什么?”
为什么又一次,放过了他。
一次是时机不对,二次呢?
辛之聿不言,只望着自己的手出神,随后又将剑扔回了他前:“你该谢她。”
银色月光,白衣少年。
他行事坦荡,一如当初,爱憎分明。
辛之聿离开后,孙玮沉默地站立在月台上许久后,拾着断臂,也缓慢离去。
纪含笑见证了全程,不由得蹙眉:“你叫我出来,就是为了看这件事?”
无人高台上,夜风阵阵,姜姮裹紧了身上的衣物:“不止是。”
“那还有何事?”纪含笑耐着性子问她。
“这出戏不好看吗?”她身侧姜姮反问。
“你不知晓,就四五日前,他还杀了一人呢,那人不过和他有龃龉,如今这位郎中令和他可是有血仇的。”
纪含笑一语中的:“这位郎中令一心求死,给他一剑,反而是解脱。”
言下之意,是认可辛之聿心狠手辣。
“我瞧着不是呢。”姜姮笑道,“他快意恩仇,此次却不杀孙玮,这是因着我。我不让他杀,他便犹豫了。”
她言语之间,隐约有得意。
半夜三更被唤起身,却只为扒墙角,探情人心意,纪含笑无言以对,又觉得,这确实是姜姮行事风格。
多年未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