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是算得如此明白。
权力争夺,是可以退让的。
二人情谊,是可以重来的。
唯独生死不可以。
生就是生,死就是死。
别说死人比不上活人的话。
上穷碧落下黄泉,两处茫茫皆不见……日子一久,活人也会疲倦劳累,为了叫自己轻松些,淡忘就成了顺理成章。
姜钺要将姜濬彻底抹去,留下一个空空荡荡的姜姮。
这才是他的“阿姐”。
姜姮深知此,她等待了姜濬五年,是因为他活着。
若他死了……自己还能记得他多久呢?
姜姮顾不上再去计较他的隐瞒,他的身世。
可就在这关头,孝文太后亲子的身份来历,却成了长安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连珠急急忙忙将此事汇报给姜姮。
混淆皇室血脉,罪同谋逆,可到底是要阻止,还是行使其他手段,都要看姜姮的心意。
“连珠……”
“嗯。”
连珠担忧地看着她。
姜姮已经窝在长生殿三日了。
三日没有朝会,三日没有见客,三日没有任何指示。
连珠私心不愿见姜姮为姜濬前后奔走,她还记得五年前的那一幕,虽说这皇位上换了一个人,长生殿也今非昔比了,但那到底是皇帝。
但她更不愿见姜姮暗自神伤。
“殿下,我去安排。”连珠轻声道,想叫她放心。
“连珠。”姜姮一顿,打断她,“不用多此一举了。”
连珠错愕。
姜姮深深闭上眼,姣好的面容透出疲倦,而她指尖,还死死捏着一张卷轴。
连珠定眼一看,却发现,不是当初姜濬献上的陈情书。
姜姮说:“前几日,朱北又来见了我。”
“他为何而来呢。”连珠直觉,她之所以改变了态度,是因朱北,准确说,是因朱北送来的这一份书信。
见姜姮没有阻碍,连珠从她手中收出了这一份卷轴,轻轻打开。
止住了呼吸。
“连珠……”姜姮睁开了眼,笑了笑。
“原来,我也没有那么在意他。”
“原来……”
一语成谶吗?
柔妃,姜姮都快忘记她的音容笑貌了,可偏偏就在这时,又一次,清晰地回忆起她生前最后的话语。
她怨憎,咒骂,哭诉。
说她,果然是先帝的子嗣。
她不是父皇母后的孩子,又会是谁的孩子呢
当时的姜姮是不以为然的,隐隐得意,父皇是雄主,威名远扬,她是后浪,推翻前浪,势必来到这更广阔的天地,拥有更显赫的功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