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师……饶了学生罢……
砚台险些被她失手推至桌边,摇摇欲坠的,此番动静定会惊扰了外头守夜的人。
不成,她定不能让人瞧见她此刻受罚的模样,不然如何在宫人面前立威?
“一遍怎能够?”
低斥一声,身后的帝师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严厉,提了提手中的戒尺,一寸寸游蛇般划过她的腰身,郑重其事道:
“这样贪饮,定要灌满了才好。”
唯有如此,夜深人静时,公主若喉间不适──便能随手接来解渴……
“不不……够了……帝师……”她真的喝不下了,业已……盛不住了。
“当真?”
见情势似有回转的余地,小公主勾指,吃力地扒拉着砚台,将它拖回原处,忙不迭地朝他点头,浓密的眼睫忽闪,沾了些水雾。
脖颈红透了的小公主抿了抿唇,眨巴眨巴着眼,试图让帝师看清自个儿眸间的真诚。
帝师敛眸,掩去暗色,尺尾轻轻挑起一抹轻薄的裙袂,嘴角旋即一哂:“只是,公主这张小嘴贪吃得很,如此几回,只怕仍是不够堵上的……”
为何不肯见我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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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公主?”
“啪嗒──”
小公主微怔,忽而抬手一把掀翻了那杯花茶,花瓣恸然地散落在脚边。
茶水把她足尖的圆润小巧的脚趾烫出了几个轻微的水泡,红得触目惊心。
只见小公主竟一动不动站在原地,一副浑然不觉的失神模样。
“奴婢该死!”
霜儿敛眸,垂首惊恐地跪坐在地。
记忆中,公主已然许久不曾发过这般大的火了……
“我没事。”小公主垂手,试图去拉她起身。
“容奴婢给公主上药……”霜儿眼含泪意,便要起身去寻柜子里的药膏。
“不要舒痕膏。”小公主坐在床畔,过分平静的视线定定地落在了泛着红痕的脚背。
新换的流光绸制成的床帐自檐上如瀑般铺陈绵延而下,末端被她轻碾踏在脚下,原本精致如月白贝壳的趾尖一枚枚被烫得通红,小公主勾了勾唇,心下竟有了些快意。
步迟研制的舒痕膏的疗效太好,不出两日便能恢复如常,甚至肤质比先前更为娇嫩,只可惜,这并不是小公主想要的效果。
那人床笫之余喜欢含在唇齿间反复品尝的,她巴不得统统毁掉。
闻言,霜儿双手狠狠一顿,随即弯腰,伸指往底下的暗格探寻。
“公主,会有些疼,您忍一忍。”霜儿跪坐在脚踏前,红着眼眶替她受伤的足尖上药。
小公主赫然清醒过来,如今,不是她能闹女儿家脾性的时候,她必须守好父皇母后留下的江山,在风止继位前,她只能当好燕云国这位遇事处变不惊的落雁公主。
垂帘屏后,出言震慑朝堂上下,拼尽全力亦要树立皇家威严的小公主。
生为摄政公主,她所要承受的,自然比寻常人家的要沉重许多……这些时日,她不断告诫自己,试图说服自己,可方才,竟*还是失了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