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人找了间就近的茶室。正值饯花节,茶室也人满为患,嘈杂热闹。
嫌吵,进来时燕览便合上了门。屋内静同溺水,只剩烛花偶尔炸开的酥响。
燕览拆下已经被血沾湿的衣服布料,旋即扯来一旁小厮送来的纱布,不断替他擦拭着伤口上的血。
她手上的动作一会儿轻一会儿重,好似在说话一样,有重音似的宣泄传递着什么。
“很痛。”谢游冷不丁道。
“我可没问你。”
“阿览——”
话音未落,燕览便把纱布“嘭”地一扔,砸在地上。
“谢游,你闹够了没有?”她怒道。
来的路上,谢游逞强没事,燕览便撕了他的衣角先缠上止血,虽是这般关怀,谢游却总觉得她有点冷漠,像忍耐着什么。
如今便爆发了。
“最后一局,是你故意输的吧?”燕览问。
谢游露出意外神色,却不反驳。
“我看你的目标根本不是什么黄金万两,怕正是冲着那朱砂去的!输了一回合,正好替我挡了刀卖个人情,还能找个藉口,顺势换个价值低廉的赌注,以拿到你想要的东西。”燕览一气呵成,啐道,“你还真是会打算盘啊——”
谢游意外神色更甚,甚至里头包含了点欣喜和雀跃,反而没有丝毫被拆穿的窘迫。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发现的,他明明装出很紧张很担心的样子,他明明在最紧要的危急关头才站起来,表面义正言辞地挡了一刀,心底却还在冰冷地清数着这局的利弊。他明明遮掩得很好。
谢游垂眸失笑,“阿览,你还是这么了解我。”末了他叹气,“可惜啊,仍有一成失算。”
他站起身,一只手的袖子还卷起,露出渗血的纱布,一只手自然下垂,朝燕览走过去。
“有人的心还是那么冷,没有丝毫动容。”
燕览听罢可笑地发出声“嘁”,转言道:
“你是忘了我今日来的目的么?”她挑衅地看了眼谢游的手,“区区一刀,能抵什么?谁没挨过似的。”
谢游敞开怀抱:“那再来几刀?”
他永远这样在出人意料的地方没个正型。燕览一拳打在棉花上,忍住了冲动,立马换了个话题:
“我问你,你为什么给聆漪赎身?”
话题终于来到燕览的领域。
他这时仍然好整以暇,“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?”
燕览忍气吞声,静候下文。
“假话是,聆漪是个聪明姑娘,待在青楼委屈了她,你既然费心要带她出去,我添点小钱遂了这个愿,有何不可?”
一听就是冠冕堂皇。燕览腹诽。
谢游走近一步,“真话是,我干这些无关的事,就是为了现在。”
“我喜欢你现在的反应。”
“你生气了,阿览。”
对他生气了,他心下道。
燕览并不觉得他说了真话,反而两边都是莫名其妙的大假话。她不置可否,只觉得眼前这人更不可理喻。无论和他再说什么,都是徒劳。
燕览摊开手,“给我。”
“黄金八十两,我不要了。”她沉声,坚毅地四目相对,“我只要俞听鸿的下落。”
听到这名字,谢游原本还饶有兴趣的表情明显冷了下来。他眉心和眼皮急跳,眼神也不自觉沉入深渊。
燕览却尚未察觉,重复着诉求,“我应了你的不情之请,陪你赢了这局,你拿了你想要的,我自然也要我的东西。”
“你的东西?”谢游逼近,“他是你什么人?”
“这种问题你不是都查到了,还问我做什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