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京墨却杵在原地,不敢动,也不敢看。
那恐怕是他活了这么些年,迄今为止最害怕再看一眼的东西了。
此刻,高台上端坐着的如画一般的女子却骤然变作茹毛饮血的怪物,吃人的妖,她呲笑着,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,高贵优雅却令人心生深厚的憎恶。
曹京墨颤抖着手收下盒子。
他纵有再多能耐与不满也只是蚍蜉撼树。
“多谢殿下。”
·
曹京墨是被燕览送出府的。
她站在殿外,只见出来的曹京墨魂不守舍,衣冠楚楚却早不成人样。可怜他一副年纪却遭此一劫,但燕览只是合着手,委身行礼,便引路。
久居朝野,身为懒锦的她早知人心可以恶成什么样,手段可以狠成什么样,可她就算再动容,也只能是个隐忍其中的局中人。
浩大的局中,未尝没有她推动的一笔。
她自知,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道理。
她怎能无罪?故而,与其虚伪地动容,不如蒙蔽掉触角,把自己沉入水中,彻底变作冰冷的怪兽。
无论这准则对与错,她也已经这般坚持了很久。
把曹京墨送走后,燕览被长公主召见了去。
她同燕览简单说了几句。夸她拿回账册有功,但她身子乏了,兴许之后再看。目前稳住了曹京墨,关乎要害的账册又拿在手里,首辅那边已经没什么筹码了。
燕览一切顺从。长公主看起来心情很不错,便做主给燕览放了几天假。
自她跟了长公主开始,不说她们二人之间的怨念与不甘、羁绊与胁迫,单论待遇,燕览知道长公主对她算是不错的。
可这一休沐,燕览还无从可去了。
团团不理她,谢游兴许还在邶江,聆漪估摸着已经去逍遥自在,就连以前爱和她拌嘴的冯水也归于安稳,埋名于江湖。更遑论她更想念的人,椛娘已不在,表哥不知去处。
偌大的京城,她孤身一人。
习惯了孤独,燕览先去醉春楼顶楼看了场风景,再在包厢里饮酒独醉。酣畅快意,也甚是妙哉。
畅饮之后,燕览心中萌发出了两个念头:去寻表哥,或者去德恩寺。
她尚在犹豫,却在路过掌柜白萝之时率先打听了起来,话语比脑子快,先行从嘴里跑出,她听到自己问的是:“白掌柜,你可听闻德恩寺?”
白萝这厢忙着送酒上菜,没怎么思考,摇了摇头。
一直到半刻钟过去,白萝才又找到了燕览。她沾湿的双手在棉布手绢上擦拭着,回忆道:
“姑娘刚才问我德恩寺?”
“嗯。”
“这寺的名字,倒未曾听说。。。。。。”白萝想着,“可有什么特征?”
“特征。。。”燕览发怔,“似乎在冬日有雪的地方,应当。。。离京城不远。”
她想起墨羽在册子里写的,谢游出去后回来给每个下人都祈福了一份香囊,他整日日理万机,想必这地方离京城并不远,他才好携带回来。
“哦对了,似乎在售香囊,亦有祈福作用。”燕览干笑。这条消息没什么价值。
白萝却思忖道,“要不,姑娘去广津城看看?”
“广津城。。。。。。”
广津城冬日下雪,且比京城更盛。路途不远,马车两个时辰。只是广津城小,并不发达,提起京城附近时总被人忽视。
“嗐,我不知道,我也就乱提的。”白萝忙道,“我幼时住在广津与洛阜交界,也就知道这地儿,听起来倒还符合姑娘描述。不过,广津城内德恩寺倒是未曾听说,却好像。。。有个宁山寺。”
“宁山寺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