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竟已近酉时,那她便交由你处置吧,不过你切记不要耍什么花样。她既已发现你我昨夜昙花,便留不得。你若是放走她误了门主的事,知道是什么后果。”
说罢拂袖而去,胡望朝看着他离开的方向,待人消失在视线中,赶忙转身替她解开束缚,绿云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给她解绑的男人。
从郯城到青州,他竟藏得这样深。
胡望朝感受到她的目光,不敢看她的眼睛,解绳子的动作慢了不少,
“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,可是我不后悔,只要门主之事大成,家父生前所愿一定能够实现,为此,就算我受万人唾骂亦不悔。只是你…对不住了,我不能放了你。”
他端过纸笔与毒酒,给她时间选。
“如果你愿意讲你知晓的大理寺少卿的查案进度,或是京中那位大人的手段写下来,我会求门主,留你一命,只是你绝不能再见迟姑娘。”
她看着眼前的两个选择,率先提笔,落墨如是,
“你会回到她们身边?”
胡望朝站在身后看她书写,
“是,不过你放心,我只有监视职责,只要他们不再异动,我定不会伤害他们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迟姑娘亦是家父故旧之女,无论是何原因,我自会设法保全,怀夕姑娘亦是,救我于围杀之中。”尽管那一夜围杀,是他接到消息后特意赶去。
她摇摇头,又重新书写了一遍“为什么?”
他方才知晓,她想知道的是他为何会选择为罗浮门卖命,
“抱歉,我不能说。姑娘不必拖延,快写罢,只要你写,我保你不死。”
他并不知道,此刻在这僻巷的楼上,身为耳奴的绿云,已经能听到迟初由远及近的呼唤。
她从怀中取出雪白的绢帕,又摘下了腰间那一枚平安玉,是迟初救她时送出去的那枚信物,自他们离了中州,迟初又还给了她。
她最后一次抚过那并不昂贵的玉,又想起吴山辞赠她此玉时,有多想让她活下去,只不过造化弄人,今日她竟再一次走到了这般境地。
她将玉包裹好递给胡望朝,胡望朝了然她已经做出了选择,想阻止却见她眼中的平静,一时不知还能如何劝。
“你放心,我会将此物交给迟姑娘。你且安心去罢,赵老板会安排好你的死因。”
绿云听着窗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,将眼前的毒酒一饮而尽。
搁下杯子,她将脖颈处挂的那个哨子,自她得了这哨,还从未用过。
毒药的药效开始在她的身体中蔓延,每一次呼吸都伴着疼痛,她扭头看向窗口,太阳还有最后一点光芒斜斜照进来,柔和、迟暮,她磕绊的站起身,来到窗口,吹响了那个用来示警的铜哨。
她感受着最后一点光的温暖,身体带着她这坎坷凄苦的一生,直直跌落。
迟初就在她眼前不远处,听着那给她保命的一声声哨音,成了她的催命符。
她拥抱了今日最后的阳光,也如愿落进了太阳的怀抱,那个给她希望,给她温暖的怀抱。
鲜血沿着嘴角延下,她最后留给迟初的手语,这一次她看得明白,她要说的是,
“生死莫强求。”
她再没了力气,手直直垂下,带出了迟初袖中的帕子。
看着怀中没了生机的姑娘,迟初捧住她的脸,紧紧地抱住她,试图将自己的温度分给她。
明明不能说话的人是她,现下,迟初却成了哑巴。
寅时三刻,夜幕悄然降临,码头火光冲天,大地震颤,惊天一爆。
在炸药的余威波及之下,迟初只觉得眼前的呼喊、逃窜、人群,所有嘈杂的声音都离得很远很远,最终失去了意识。
——
再醒来时,确实在城外的一处竹舍,她躺在榻上扭头,只见一个小姑娘在房中,把玩着桌上的几副画像,在她枕边,是白绢包裹的,绿云的平安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