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速去王爷府上,务必亲口告诉王爷,卫国公和京营有异动!京营往阜成门来了,听动静打头的至少有千骑!不消半个时辰,他们便能到了。咱们怎么做,还请王爷降下指挥!”
城门郎白着脸,应下了就要去,却又被上司叫住。
却见上司面露犹豫之色,纠结几息,转而又道:“罢了,你须进不得王府的门,我亲自去!”
方延将双眼盯紧了自己的这个心腹下属,复道:“我回来之前,你务必要拖住那群兵痞子,不许他们进城。万不得已时……”
方延咬了咬牙,“万不得已时,不必上报,直接将城门下钥!”
见下属连连用力点头,他这才不放心地走了。
荣王府里,当朝的皇四子、荣郡王李询正批着一份劄子。今日是休沐日,荣王不曾入宫理政。但他没有放下手头的政务,甚至更加勤勉了。他即将成为大梁朝的新主,自己家的东西,他当然要好生看顾!
这段时间,他觉得自己太顺了。行险一搏,得到的好处是巨大的!他已经接到消息,苏日勒率十万之师、联合冯泰三万众围住了仅有万人的皇帝和诸皇子,这还拿什么输?再过几日,等皇帝死讯传来,他李询就该顺理成章即位了!
然而就在他志得意满之时,却见他的贴身太监徐寿贴着墙根,做贼般悄悄溜进了书房。他批劄子的时候,是不许任何人进书房的。徐寿敢进来,必定是有事。
果然徐寿跪下,把头紧紧贴在了地上:“禀王爷,左相府被围了。”
饶是李询练了这么多年养气工夫,手也不由得一抖,劄子上滴了一团难看的墨渍。那是左相府啊!国朝善待文臣,左相又是宰执天下的文官之首,谁吃了熊心豹子胆?
最重要的是,满朝都知道,左相是他李询的人!
“谁敢?”李询剑眉倒竖,凌厉的目光像要剐了徐寿。
徐寿抖如筛糠,嗓子里冒出了哭腔:“王爷,卫国公去了五城兵马司,那些兵丁倾巢而出,要围了神都所有公卿府邸!第一个围的就是左相府!”
李询如遭雷击。
皇帝没死!
皇帝必定没死,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给景深传了旨意,要景深肃清神都,他好回京!
李询的面貌变得狰狞。到了如今这种地步,成者王,败者寇!赢家通吃,输者唯死而已!
“叫方延来见我!”
不用他叫,方延已经来了。
这位高级武将一见到李询,就被李询周身的戾气吓得跪倒在地。
“蠢货,我叫你盯着卫国公府,不许北边来的人进去,哪怕北边来的是只苍蝇都得给我死在城外,你怎么盯的?”
李询的轻语中泛着冰冷的杀意。
“臣知罪,”方延连连叩首,“但是殿下,京营动了,景深那厮真的反了!他敢无旨擅动刀兵,还是在京师首善之地……殿下,我们该如何是好啊?”
“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圣旨?”李询极为不耐,却猛地顿住。
景深擅动刀兵,意图谋反?
是啊,擅动刀兵是实打实的,就算景深真的是受旨行事,但谁又敢说他一定有圣旨呢?
他骤然转头,一双眸子里透出疯狂又偏执的光,像是饿疯了的狼。
“方金吾所言甚是。”李询诡异地微笑,又恢复了平素温和持重、礼贤下士的模样,亲手扶起方延,“方金吾怕还不知道,陛下崩了。”
方延腿一软,险些再次跪下。
李询失笑道:“方金吾怕什么?陛下和我的几个兄弟被逆贼景初所害,崩于北疆;景深在京城作乱,欲簒国祚。当此国难之时,我身为监国郡王、大行皇帝现存的长子,这大梁的江山,我自当一肩担之、责无旁贷!”
方延尚在迷茫之中,却仿佛听到耳畔传来李询渺远又危险的声音:“而你金吾卫将军方延,晓畅军事,性行淑均,素为先帝所重,委以腹心之任;今日若能助我平定乱党,扶君从龙,抵定乾坤,论功当擢殿前太尉,爵封国公,出入台阁,辅弼社稷!”
擢殿前太尉,爵封国公,出入台阁,辅弼社稷!
方延心头被野心灼得滚烫,一时间忽视了所有风险。
且不论能不能得好处,他背着皇帝投了荣王,到了如今这种地步,不管皇帝死没死,难道他还有第二条路可选吗!
“殿下,您吩咐吧。您要臣做什么?”
李询看着方延杀气腾腾的脸,露出了满意的笑容。他声音轻得仿若呓语:“杀了景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