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回头回得突然,范四呼看向她离开的视线来不及回转,恰好撞上她眉眼弯弯的笑。雪青色的发带在眼前飘过,似乎在他的心口荡开一朵涟漪。
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,等回神之后,歪脖子树下只余一阵风,早就没人了。
——
每逢年节,京城各大酒楼的席面就难定得紧。天香楼的这顿还是陈如意托了人才定下的,等席面送来,天已经黑透了。
平日里四五个人用饭都嫌宽松的长桌,今日摆得满满当当,光是下酒菜就有四小盏。
等菜的时候,池兰早在掬月耳边抱怨说肚子饿得打鼓,现下见了一桌的好菜,两眼都放光。
掬月自穿来之后更是难得见这些好菜,甚至还在一盘菜中看见了鲍鱼。
谁知她刚说出鲍鱼两个字,就被池兰骂了没见识。
“这叫鳆鱼,哪里是鲍鱼!”池兰恨铁不成钢,“好歹也是跟着我见过世面的人了,怎么还会把鳆鱼认成盐渍咸鱼!”
她正要好好地给掬月上上课,眼角的余光就瞥见进屋的陈如意,立马闭上嘴,站得比柱子还直。
“都坐吧。”陈如意行至桌边,对着三人道,“既然是过年,不用拘束,想吃什么便吃,想说什么就说。”
话虽如此,掬月她们三个还是不敢太过放肆,只是夹菜的频率稍快一些罢了。
三脆羹好吃,羊舌签好吃,肉线条子好吃,金丝枣圈也好吃。
宴过一半,陈如意从怀里摸出三个红纸封包:“今年一年,你们三人也辛苦了,收了红包沾喜气,明年也要好好用功。”
她话到此处,视线忽地一下转向池兰:“池兰,尤其是你。你到绣房最早,功夫却被掬月和白青落下太多,要端正态度才好。”
被点名批评,池兰嘴里嚼的肉都不香了。
不过收到红包,一摸厚度,池兰又咧了嘴笑:“谢谢师傅。”
掬月收了红包,也把早就备好的礼拿了出来。
给师傅的是一支胭脂色芍药簪子,一大一小两朵芍药斜依在一处,左上角还落了一只颤颤巍巍的黄蝴蝶。给池兰的是粉蓝配色的茶花发梳,墨色的枝叶在娇嫩的茶花边舒展。给白青的则是一支荷花钗,粉瓣微展,莲蓬半露。
三支发饰各有各的韵味,比之街市铺子里卖的鬓头花,样子要别致特别得多。
不光是池兰白青,就连陈如意也是将簪子拿到手才知道掬月还有这个本事。
绒花技艺虽说不上多复杂,如今各地传承也颇多,但掬月如此年纪就有这个手艺,着实让人意外。
“你还会做绒花?”
面对陈如意的提问,掬月这回不慌了,依旧把事情都推到她那素未谋面的娘身上。
陈如意听罢,当真信了,还喃喃道掬月的天赋是得于她的娘亲。
掬月送的礼属实惊艳,紧跟着池兰和白青拿出的绦带和络子也不错。
大家开开心心地互送了礼,又听院门外有人喊“放烟火”,就都停了筷子去看热闹。
伴着火点子升空的“咻”地一声,金灿灿的烟火在漆黑的夜空绽放。火光映在探出围栏的掬月的脸上,她深呼出一口气,一年的时间真快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