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嘀”一声,随着他摇头的动作,观光车到达目的地,徐离小心把闻安抱起来下车,闻冬行怕她睡的不适,熟练的整理了一下她后脑发圈装饰物的位置,便走在前头先去打开楼房的门。
徐离望着闻安乖巧可爱的睡颜,心情颇好的去看前方的人,凄冷夜色下却见他垂着眼,神色不辨,一滴泪顺着他鼻尖落下,被他仓促抹去,掩不去那颗泪已惶惶坠地的事实。
平静温馨的表面被彻底打碎,徐离心里一凉,顾不得怀里的女儿,急步上前迫切的抓住他的手,笃定道,“你听到了,是不是?”
“不要说了。”闻冬行闭了闭眼,颤抖着抽出手,难以忍受的按了按心口,“别再说了。”
闻安不太安生的动了动,埋在她怀里隐隐有醒来的迹象,徐离急忙搂紧她,闻冬行已经调整好状态,进入房子打开了灯。
把闻安安顿好,徐离甫一出房间便攥住他的手腕想要解释,却在对上他眼底破败惊涛刹那失声,她缓了缓嗓音,尽量声线从容道,“你听我说……”
她情急顾不上轻重,攥的他手腕生疼,闻冬行看着她染着焦急的眼睛,缓缓笑了一声,竟像在安抚她情绪似的,“先听我说,好吗?”
风声寂静,他甚至等到徐离真的平复下来,给了他先行说话的权利,才慢慢开口。
“5月18日,你跟我说……去谈工作,去平江区谈工作,对吗?”他低喃着轻喘了两口气,继续道,“我猜,你是去见许之杭了……你的,前男友。”
说到这,他不知是哪里疼,额角渗出冷汗,微微弯折了身子,掩唇咳起来,却似乎连咳嗽也很费力了,“那天早上,你买的琴……是送给他的礼物。”
不知何时他一只攥着腹前衣料的手用力到青筋凸起来,几乎疼的撑不住身体,背靠在墙上低头看着她,面色愈发灰败下去,眼底徒余死寂,咳喘片刻哑声笑着说。
“……十二年,真的,好久啊。”
身上没有一处不在痛,他两只手根本压不过来,恍惚间索性松开双手,抬眼瞧着徐离错愕盈满泪水的眼睛,用指腹抚摸着她的脸庞,从眉毛开始轻轻摸至眼睫,如同在摸一件天造地设绝无仅有的艺术品般,眷恋的接住她落下的第一滴眼泪,他的唇角在笑,可眼里近乎诀别的深切哀痛的却几乎要把她刺伤了。
原来竟有人能露出这样的神情。
他说,“……我其实一开始有在生气。”
“可是刚才坐在车里的时候……真幸福啊,如果可以,真想一直不放手。”
“所以,小离,”他眼底的光彻底破碎,那些尖锐的玻璃渣化作一滴滴的冰凉湿润的泪珠,砸在她的脸颊上,用一种濒临绝望的语气质问她。
“你为什么,骗我不能再高明些,瞒的不能再周密一点呢?”
他放开她,不堪忍受的攥着胸口艰难喘息起来,脸色一瞬间差到极点,难耐的想蜷起身子,心脏痛的整个人都脱力,胃里灭顶的疼痛蔓延到整个腹部,他痛的几乎失控,磕磕绊绊想侧过身去,不愿让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狈,却如同一条脱水气竭的鱼般甚至无力挣扎,半晌他不再抵抗,自暴自弃的别过了眼。
反正他已经失去了所有自尊。
徐离想紧紧抱住他,却又怕会弄痛他,头一次恨自己没有再温暖一些的身体,她顾不上再擦任何人的眼泪,望着他的眼睛哽咽道,“……你在说什么啊。”
“都是唐穗瞎说的,我跟许之杭早就说清楚了,那只是朋友间的礼物,我怕惹你不高兴,才没有告诉你。”
“是我做的不好。”
她忽然想起那天一起去给闻安开的家长会,老师教育他们要学会沟通。
或许他们二人之间,最缺少的便是直言。
她缱绻依恋的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,偶然亲吻他的手背,眼前人似乎没能消化完她的话,眼中无措的脆弱一览无余,指尖却仿佛下意识般留恋的蹭过她的皮肤,活像一只被欺负了的猫,却连爪子都亮不出来。
她深吸一口气,一字一句坦诚道。
“对不起,让你感到了不安。”
“和从前不同,我现在已经认清我的心,今后它只会爱你一个人。”徐离又凑近些许,近到他们几乎能看清彼此眼里每一寸哀恸,“我们的女儿,安安那么可爱,她也只会有你一个爸爸。”
极力维持的沉静表面开始龟裂,闻冬行被这句话激的一颤,呼吸霎时微乱,她能清晰感受到自己颊边的手簌簌抖着,百般思绪纷杂之下他露出的神情竟是仓皇和茫然。
徐离藏起眼里的哀怜,同样遑急的重新握紧了这只手,生怕眼前人走掉似的,察觉他眸中松动,她蹭蹭他的手心,恍然间想起四年前他们的未尽之言,她终于理清自己全部情感,能确信的向他给出一个答案,只盼那人依然情愿。
“我再也不会抛下你,”她祈求的看向他,“你相信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