烛火摇曳,映照着朱永贵那张浮肿阴鸷的脸,他正慢条斯理地用一方丝帕擦拭着一个精致的青瓷小瓶。
朱平旗垂手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,他看着那瓶子小心道:“叔父,这会不会太……”
“太什么?”
朱永贵头也没抬,声音粘腻冰冷,“无毒不丈夫,她李素断我财路,毁我名声,不除了她我朱永贵如何在庆阳立足?如何重振溢香楼?”
他将小瓶举到烛光下,瓶内装着一点无色无味的粉末。
“河豚之白子剧毒无比,却也是无上美味,处理得当,是珍馐,处理不当……便是穿肠毒药。”
朱永贵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,“三日后切磋,最后一道压轴大菜便是这‘清炖河豚白子’,我会让她亲自处理,亲自烹制……然后,亲自品尝。”
朱平旗吓得腿一软:“可众目睽睽之下……”
“众目睽睽?”
朱永贵嗤笑一声,“切磋厨艺,失手误食处理不当的河豚。”
他顿了顿,眼中闪烁着精明的算计,“何来众目睽睽?”
朱永贵将小瓶小心地收入一个特制的锦盒中锁好。
密室里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响和朱平旗粗重的喘息。
七日后,东街。
朱永贵包下了整条街面最气派的醉仙台,张灯结彩,红毡铺地。
巨大的“切磋”横幅高悬在楼前,楼下人头攒动,被这场“庆阳厨艺巅峰对决”吸引来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,议论声嗡嗡作响,话语间好奇与兴奋交织。
而醉仙台后厨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。
朱家这边灶火熊熊,几个膀大腰圆的厨子吆五喝六,案板上堆满了山珍海味,鸡鸭鱼肉俱全,一派财大气粗的喧嚣。
朱永贵一身簇新绸衫背着手在灶台间踱步,三角眼不时瞟向对面角落,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。
李素这边只有临时砌起的两口小灶,显得异常冷清。
她带来的食材被整齐地码放在几个竹筐里,胖婶和根生正蹲在灶前生火,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。
李素自己则系着那条洗得发白的粗布围裙,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线条利落的小臂,正凝神检查着筐里的东西。
手指拂过筐底,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,触感不对。
昨日用山泉水泡发的几大包上等香菇和木耳份量明显少了许多,尤其是那几捆鲜脆的冬笋尖竟不翼而飞,取而代之的是几根蔫头耷脑、一看便知是挑剩下的次品。
“素姐……”根生也发现了,声音发颤,带着愤怒和担忧。
李素抬手止住了他的话。
她抬眼,目光平静地穿过喧闹的灶台落在对面朱永贵那张故作关切的胖脸上。
朱永贵正端着茶盏,见状遥遥朝她这边举了举,嘴角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。
胖婶气得直咬牙,低声道:“这杀千刀的老扒皮!净使这些下三滥的招数!咱还比吗?”
李素没说话,只是垂下眼睑,指尖轻轻捻过筐中仅存的那一小撮饱满厚实的香菇伞盖。
那深褐色的菌褶纹理清晰,她的目光又扫过旁边一筐雪白的绿豆粉皮,薄如蝉翼,在光线下微微透亮。
她嘴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。
“比,怎么不比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