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走在月下,斑驳的树影落在地上,抚摸上马首,又从马尾滑落下,沈卿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这树影掠过,一阵澎湃的激动在心里荡开。
她望着裴云程的侧脸,知道这不是巧合,是她猜对了。
阿念手上暗色的痕迹,那些分布在虎口和指腹的厚茧,她曾在别人手上也看到过。那是常年剥菱角的人会有的痕迹,而云栖州,正是盛产菱角的水乡。
裴云程要查的案子是否正和阿念相关呢?
是否要跟他同行呢?
沈卿莫名有种自信,自己若是提出要与裴云程同行,他大抵也会同意的。
她收回视线。
但是与裴云程同行真的是一个好的选择吗?
“既如此巧,你便与我同行,我送你到云栖州。”沈卿还在思考,裴云程却突兀开了口,“我此番去查的是云栖州粮价异常一事,不算复杂,自然也不危险,多带个你也无所谓。”
“而且,说不定此案与你挚友有关呢?”裴云程侧过头,与沈卿对视。
他果然还是识破了方才的谎言,毕竟除了他这胆大包天的皇子之外,估计少有他们这般年纪的人敢接济罪臣之女。
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,沈卿垂首,避开裴云程冰凉的眼,她并不明白裴云程所作所为的意义,但她清楚自己的处境,便温从地轻声应下道谢。
临近顾府。
无言已久的一群人终是憋不住,其中一人更是双目赤红:“大人,老张死得冤枉!为什么……”
裴云程砍了老张的手,让他再拿不起屠刀,而对于顾言玉,失去利齿的猛虎是不该再开口说话的。老张作为自己的心腹,知道的事不算少。
但他面上只叹气:“老张长刀使得那么好,引以为傲,赖以生存,方才他的右手被直接斩断,再无接回的可能,纵是他没失血过多而亡,你觉得他会愿意苟活于世吗?”
“我会给他的妻儿一笔丰厚的钱,让他们能无忧无虑地活到老,也算告慰老张的在天之灵了。”
身后的男人不说话了,只有源源不断的泪从瞪大的眼眶中直接坠落,砸在地上。
“风萧,痛吗?恨吗?我知道老张与你关系最好,但我认识他比你还早。”顾言玉转过身,痛心疾首的模样,“记住现在的痛,迟早会有机会的。”
他拍了拍风萧的肩,语重心长。
最后,他语气疑惑:“不过三殿下怎会这么晚还在宫外呢?”
话落,他摇摇头,又语气惶恐地说不该揣摩皇家的事。
他转身进了屋。风萧仍站在原地,他的泪已经止住了,眼睛却依旧瞪着远方,双手紧紧握拳到在颤抖。
步履匆匆,马蹄哒哒。
几乎是天一亮马车便启程,眼下已颠簸了大半日,沈卿每每睡了片刻就又被颠醒,但加起来也算睡了些时间,这下又被颠醒,她竟觉得神清气爽。
裴云程仍垂首翻着案卷,拒人千里的模样。马车动荡,车帘飘摇,外面明艳的光便时不时地落在他的发尾,朦朦胧胧的,似乎将他融化了些,可视线移回他的眉眼,沈卿感觉到的还是那股阴凉的气息。
二人同坐在车内,但自启程后还没再说过话。
“殿下。”她出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