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云程抬起头。
“你也知道阿念的存在。”沈卿语气温柔,但态度肯定,她最擅长用温和的态度说冒犯的话,“你也察觉到阿念大概是长在云栖州一带的。”
“查案不是主要目的,真正目的是为了引蛇出动,活捉沈将军的亲生女阿念吧?”
不用再东躲西藏,现在脑子彻底清醒,沈卿终于回过味来了。
为什么说救下自己是为了虎符军权呢?皇帝现在已经收回军权,虎符要交由谁也是他说了算,那除此之外在争夺的是什么呢?
是军民之情。
水能载舟,亦能覆舟,现在铁证如山的通敌叛国罪下,为沈将军求情的官员百姓依旧数不胜数,那么救下沈将军的遗孤,然后打着他的遗志的旗号,或许真能左右军权的去处。
如此说来,裴云程和顾言玉现在算是对半开,养育长大的女儿和亲生血缘的女儿,确实难分亲疏。
一对虎符,一对女儿,命运般的意象让沈卿突然觉得毛骨悚然。
裴云程听了她的推测,皱了皱眉,似乎反应了会,眉毛才又舒展开,他没有反驳,也没有多说哪怕一个字,只是嗯了一声。
沈卿心安了,明白裴云程为什么对她好,她才能知道该如何自处。
马车停了。
沈卿戴着帷帽跟在裴云程身后下了车。
“接下来要走水路了,”裴云程侧过身,不像是提醒,反而像是转达黑白无常的预约一样,淡淡道,“会很危险。”
“先前不是说不危险吗?”
“嗯,是因为你才危险的。”见着沈卿有些尴尬的表情,裴云程难得笑了笑,“只是水路比陆路更危险,人丢到水下便是无影无踪,再难查起。”
沈卿看着裴云程嘴角尚未淡去的笑意,一时有些愣神。
他的背后是波光粼粼的水面,而随从正有条不紊地搬着行李,护卫们也难得放松下来,三俩交谈着,赞着江面美景,周围的活人气息太浓烈,衬得裴云程也鲜活起来了。
沈卿也笑起来,虽然没有刻意去观察,但她的潜意识已经在处理所看到的一切信息,没头没脑地,她说:
“但我觉得现在最危险。”
话音未落,她看见裴云程脸色骤然大变,他向自己扑来,喊声震得耳朵生疼。
她猛然从刚才的轻松氛围里惊醒,立刻便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。
对啊,水陆交接的时候大家最松懈,这时候才是最危险的。
裴云程宽厚的手紧紧抓住沈卿的手臂,他顾不上力道,只将她向一旁推去。
一阵劲风从她耳畔吹过,卷起一阵秋日的凉意,沈卿的眼睛先一步向旁边转去,看见箭矢与自己近在咫尺,擦肩而过,然后,没入裴云程的左肩。
布料撕裂的声音,血肉撕扯的声音,周围似乎突然变得寂静非常,才让这些细微的声响都如此明显。
箭矢贯穿了裴云程的左肩,惯性竟将他带倒,他仰面落到地上,进一步撕扯的尖锐疼痛使得他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。
血液不断流淌而出,几瞬间便浸湿了里里外外几层衣裳,却还要顺着手臂往下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