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来开门。”沈卿道,语气不容置喙。
话题转得太快,前言不搭后语,凌成化不明所以,愣愣地上前,推开了门。
沈卿偏过头,还没看见门内景象,她已经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。
她上次来这间屋子时正是夜晚,那时屋内昏暗,只有月亮模糊的光亮,她对很多事都看不真切,而此刻屋外虽是瓢泼大雨,但毕竟是白日,敞开着门,她清晰地看到屋内的一切。
昨日她拿起用来泼了何清许一身水的茶壶被摔在地上,四分五裂。
何清许双手还紧攥着其中一块碎片,碎瓷片几乎已经嵌入他的手掌中。
他脖颈处的血已经喷洒尽了,只留下一道自右耳斜贯至咽喉处的深深的血口。墙面上满是扇形血点,由远及近,由一片血色至细密的血点。
他身下也是一片血洼,他坐在之中,一动不动,牙关紧咬,就这样断了气。
“现在有了。”沈卿残忍道。
她打量着凌成化,见他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,整个人如遭雷击,眼中恐惧与震惊不似作假,大抵能确认他对何清许之死并不知情。
手不自觉抚上胸口,沈卿想起她挖到的东西,忙取出来。
方才民众还声讨着要他们放出何清许,现在何清许就被发现自杀于屋中,只怕他们百口莫辩,再要查什么百姓也不会配合了。
她只能寄希望于手中的线索可以为他们指条明路。
她翻开一层层包裹在外的衣布,里面轻飘飘的,放着的正是三两张信纸。
裴云程也凑了过来,正好挡开凌成化。
一目十行地看完,沈卿不甘心,又回过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,不知不觉间,她双手用力,紧紧掐着纸张边缘,几乎要将这薄薄信纸捅穿。
裴云程这时握上她的手,唤回了她濒临崩溃的理智。
沈卿深吸一口气,硬生生将几乎要从喉间蹦出的心脏压回去,她还未从山火中恢复,此刻气息不匀,肺痛头痛哪里都痛。
“先传王壮苗,看这信件是否出自他母亲王寻梅之手。”她仍不甘心。
王壮苗又泪眼婆娑地来到这里。
“俺虽然不识字,但俺娘确实识字也会写字,这是俺娘当时教俺识字时写的。”
他交上写满字的练字纸,口里还在喃喃自语:“俺当时不愿学,现在想学也无人教了……”
沈卿仔细对比一番,确是王寻梅的字迹。
“王寻梅可给别人写过信?或者经常写字?”沈卿不死心,又问道,追寻是否有伪造字迹的可能。
王壮苗摇头。
沈卿卸了力,瘫在椅子上,只感觉疲惫不堪。
王壮苗退下,沈卿无力对裴云程道:“只能以畏罪自裁结案了。”
裴云程伸手,沈卿熟稔地搭上,由着他将自己拉起来。
“最后,我来告诉何叶吧。”她道。
出乎意料,沈卿来时何叶正坐在桌前,神色平静,只是脸上有着未干的泪痕。她见沈卿来,还愣了一下才认出来。
“我好像有些看不清了。”她主动开口,唠家常一般。
“你哭太多了,对眼睛不好。”沈卿接过话。
她坐到何叶对面,拿出王寻梅留下的遗书,坦白告诉她:“王寻梅虽然中毒,但还未毒发身亡时便被活埋,她自知难逃一死,将遗书埋于身下,恰能对应上她尸体双手的伤痕以及指尖淤血的由来。”
“她在留下的遗书里,控诉何清许为买地,逼得她的邻里离乡远走,可那些带着钱财离开的人们,实则是被何清许暗害毒杀了。”
“那些人拖家带口地走,没人会再联系他们,就算有人发现他们不见,土匪或者水难,多的是理由搪塞,何清许舍不得钱,所以又将他们杀害取回钱财。”
“‘若我遭遇不测,定是何贼杀人灭口。’——这就是王寻梅遗书的内容,也是她当时报官所写的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