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云程不吭声,自顾自进了客栈上楼住下。
凌成化见他走远,皱了眉,没忍住同沈卿道:“谁惹他了?你惹他了?”
沈卿耸肩,并不与他多说。
待回去稍稍休整,沈卿便又正衣,敲响了裴云程的房门。
“谁?”他明知故问。
沈卿没有回答,片刻后门从内打开,男人的身影罩下来,几乎将她遮得完全。
“伤好了吗?”她问。
裴云程张口,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。
“我来给你上药。”沈卿主动继续道。
裴云程闻言却没有反应,他的手依旧搭在门上,甚至指尖用了力,手背上爬着青筋,没有要让人进门的意思。
“不用。”他说的小声。
“嗯?”
“你不用这么做。”这次说的大声了些。
他是反应过来了,沈卿每每察觉到他闹脾气就来给个蜜枣,显得他像个摇尾乞怜的可怜小狗。
但他本不期许她的回报,更不想要施舍一般的怜爱。
只是他还没反应过来,沈卿已弯了腰,趁他不注意从他的臂弯下溜了进去。
她好心情地笑着转过身,半分戏弄半分真意道:“答应的事我肯定会做到的。”
毕竟是就近随便找的客栈,屋子并不大但好在收拾得齐整利落。
一扇稍大的支摘窗临街而开,窗边搁着一张打磨得光滑的原木方桌,桌面上正摆着一装满清水的铜盆,盆边缘搭着一叠帕子,看来裴云程也正准备给自己换药。
桌边正好配着两张靠背木椅,沈卿拉过椅子,自顾自将帕子打湿,一边道:“来坐下吧。”
她听到一声很重的叹息,门被关上,裴云程倒真听话地坐到她身旁。
她将帕子拧干,水流落回铜盆,滴滴答答的声响,漾起大片波动,搅得水面翻涌。
裴云程不敢看她,只盯着那水面,动作僵硬地宽了衣袍露出受伤的左肩。
水面逐渐平息,裴云程的心跳也缓了下来,可他恍然再看,竟隐约从水中倒影模糊见着了沈卿的脸。
他呼吸一滞,忙再移开视线,却正好与沈卿对视上。
“这盆怎么了,一直盯着看?”她歪头问道。
“……没事。”裴云程挤出这两个字便感觉费尽了力气。
沈卿看着他从脸红到脖颈,现在连带着肩背也要烧起来,没忍住垂首低低笑了声。
想来前些时候她也会害羞,小鹿乱撞停也停不下来,但现在似乎已经适应了。
她对于裴云程喜欢自己这件事情接受良好。
她凑近了些,用帕子先将他伤口附近皮肤擦净。
笑意不知不觉褪去,她擦得极慢极轻。
那箭刺得太深,伤口狰狞,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愈合,像一道山脉,突兀地横在裴云程的左肩,沈卿觉得这道青紫竟比午时的阳光更刺眼。
“裴云程。”沈卿突然唤了一声。
“嗯?”
“我看到你的伤口,心好痛啊。”她语气颤抖,带着几分真切疑惑,“为什么?”
她对于自己逐渐喜欢上裴云程这件事接受得极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