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沈卿,沈卿?”
裴云程的声音将她唤回来,沈卿记不清自己是如何与王壮苗告别,又如何上的马车,只是回过神时虎牙已经咬破了嘴唇,沁出血珠来。
“怎么了?”裴云程蹙着眉问道。
舌尖舔舐过伤口,一点猩甜化开,再张口时沈卿感觉很奇妙,自己仿佛从方才的情绪中被硬生生剥离出来。
怀间翻涌着千言万语,可也不知道为什么,说出的话却是:“没什么。”
沈卿莫名不想告诉裴云程阿念与王音的事情。
知道这轻飘飘的三个字说服不了他,沈卿补充道:“只是觉得走得太匆忙了,有些遗憾。”
遗憾二字概括了太多,他们都知道何清许死得蹊跷却没来得及为他正名,知道能挽回沈氏清誉的粮仓正是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被转移,可错过终究是错过了。
沈卿心里明了,可一股无名火不顾她的意愿愈烧愈烈。
裴云程垂下眼,道:“抱歉,圣上急召我回京入宫。”
他与皇帝的关系微妙,大多时候他都抗拒称他为父皇,只称圣上。
“不要道歉。”沈卿立刻回道,意识到语气有些急了,她又缓道,“……我不喜欢听人道歉。”
歉意,愧意,实在是无用,只能徒增烦恼,所以她最多也只是遗憾,一直不敢让自己后悔。
“圣上召你入宫所谓何事?”她转了话题。
想来昨日裴云程没在门外候她,大概正是那时收到圣上急召。
“想来便是询问云栖州相关的事,不必担心。”
说到这,沈卿想起她与凌成化先前的约定,问道:“届时,凌成化可要随你入宫?”
裴云程不自觉沉了眉,眉骨投下的阴影遮去了他的眸光,显得那双眼寒迫压人。
“……自然。”他哑声道。
沈卿没有看他,依旧若有所思地垂首。
她与裴云程相对而坐,马车不大,裴云程又生得高大,他们脚尖距离几乎只余几寸。车帘因颠簸飘摆时,阳光便洒了进来,正好落到二人脚尖相隔的那一寸。
下一瞬,地上刺目的金光倏然消失,沈卿的眼前便只滞留着一片暗色,她脑海里莫名冒出“鸿门宴”三个字。
“带他进宫太危险,他心思不正,若说了不该说的就不好了,让他写一份陈情书,按了手印带去如何?”沈卿提议。
裴云程默了片刻,难辨她这话究竟是为谁着想才说出来的。
“先不说他,你呢?”他问。
“我在灵安观候你。”沈卿早有打算,回道,“我总不好入宫的,正好在灵安观为王寻梅和王音填上灵位。”
“那凌成化和你一同在灵安观?”
“好。”沈卿理所当然地点头。
“……”裴云程沉默,其实那不是疑问句。
云栖州离京城快马加鞭也不过三日脚程,若是水路兴许还能更快些,可二人来时对船只水路都留下了不好的印象,便决定先乘马车,后面直接骑马赶回去。
今天赶了一整天马车的正是凌成化。
是夜,三人就近找了客栈落脚,凌成化终于得了空,叹道:“殿下贵为皇子,竟也不带些侍从。”
裴云程睨了他一眼,问:“累了?”
凌成化揉了揉酸涩的肩,阴阳怪气回道:“不敢。”
裴云程语气认真:“累就去死。”
“?”
沈卿视线在二人身上打转,察觉到气氛尴尬,忙圆场道:“深秋夜凉,别站在外面说话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