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卓一行人走后,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。赵子谦沉默地蹲在地上,一片片拾起被践踏的字画。严邈也蹲在摊前翻找,方才被马卓威胁时都没哭的他,此刻捧着那些被墨水浸透、踩得稀烂的纸张,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。
严漱玉看得稀奇,她倒不知自家弟弟这般爱惜他人笔墨。
走到赵子谦身旁,她直截了当道:“我弟弟似乎很中意你的字画。若你近日还有新作,我想提前订些。”
赵子谦收拾的动作顿住了,他低着头深吸一口气:“姑娘不该招惹马卓的,他父亲是青州督粮同知。”
“那又如何?”严漱玉不以为意。
赵子谦猛地抬头:“你就不怕他报复?”
严漱玉闻言笑了:“便是天王老子来了,也没有当街欺人的道理。”她蹲下身,与赵子谦平视,“你若是因今日之事再受欺负,尽管来七星街严府寻我。”
“七星街严府?”赵子谦喉头滚动了几下,自嘲似的笑了,站起身深深作揖:“在下连累各位了,是在下的错。”
严漱玉拍他肩膀安慰他:“你别瞎子拉琴,瞎扯啊。他们先动手的不是吗。”
严邈捂着脸,暗道:这么安慰人有用才怪。
“……”
果然,一阵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。
安静的氛围让好动的严漱玉有些如坐针毡,她主动俯身帮他拾起散落的石雕、石刻,她不由被吸引:这些五色斑斓的石头被雕琢成各种精巧模样,盘坐的金丝猴憨态可掬,小螃蟹举螯欲动,梅、兰、竹、菊各具风骨,每一件都透着灵动的生气。
“这些石头都是你自己寻来雕刻的?”严漱玉拿着一只小螃蟹,细细转动着看。
“怎、怎么了。”赵子谦迟疑,“你也觉得……”
“觉得什么?”
“没什么,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而已。”少年轻声应着,将布袋撑开示意她放入。
“我觉得很好看。”
见少年仍垂着头,她话锋一转:“前些年我师父嫌院中空荡想寻块奇石来点缀,我们跑去找石材商看石,你猜如何?”
“如何?”赵子谦终于抬头。
“一人高的石头,什么特色也没有,竟要五百两银子!”严漱玉伸出五指比划,眼中满是不可思议。
“后来呢。”
“后来我们自己去河边搬石头垒假山,结果……”她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,“因着眼光太差,垒出来的被别派来访的人当成乱石堆。”
赵子谦面上一松,也跟着笑了。
严漱玉拍了拍手:“你寻的这些石头,纹路天成,比许多人的强多了。既然喜欢,何必在意旁人眼光?”
忽然想起什么,严漱玉从怀中掏出那颗琉璃珠核递过去:“你看,我今日也得了个有趣的石头。”
赵子谦望着她,夜风拂过,鬓边碎发随风轻扬,她的褐瞳清澈见底,没有嘲弄与鄙夷,自然得像在和认识多年的朋友分享有趣的小玩意。
那颗乌黑的石子泛着奇异光泽,赵子谦接过细看,指尖轻轻摩挲石面:“这似是块赤玉。”
“赤玉?”严漱玉讶然。这黑不溜秋的石头竟是块美玉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