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虽其貌不扬,但质地极佳。”赵子谦将石子对着月光,“我不建议雕琢,它天然形态已很美。只要打孔以银丝缠裹成坠,戴在腕间是极好的。”
严漱玉眼睛一亮:“那就有劳赵兄了?”她笑意盈盈地掏出碎银,“过几后我来取,顺带取我弟弟要的字画。”
赤玉已被他捂得温热,他没接定金,直点了点头。末了又补充道:“可令弟要的并非是……”
严邈一个箭步插到两人中间,死死握住赵子谦的手,挤眉弄眼:“先生先生,我就要山水画,劳您费心!”
赵子谦会意,点头道:“那三后日此时,还在此处。”
“三,三日?”严邈面色僵硬:“明日成不成?”
严漱玉一把揪住弟弟后领:“催什么催!”说着将定金塞进赵子谦手中,拽着严邈便走。夜风中传来她渐远的训斥声:“作画讲究气韵,你当人人都和你一样?一炷香一幅《小鸡吃米图》?”
严邈大喊道:“那我不要了!”
过了两日,当天端午,严云廷得下山回家。
京城严老太爷为孙子精心挑选的伴读终于抵达。这少年名唤多知,比严邈年长四岁,是严府家生子,自幼受严苛教导,举止端方有度。
严云廷在府中得闲,乐呵呵要考校功课,见女儿也在,便一并叫来。
他亲自出题,从《论语》到《孟子》,自算术到时务,题目分不同水平,一一考问。
多知果然人如其名,文采卓然,策论与经书对答如流;
严邈则抓耳挠腮,支支吾吾,见此严云廷便要检查他的功课,严邈小心翼翼抱出一打课业来,严云廷一看:文理不通!
当下抽出戒尺照着他的手心一顿打,严邈涕泗横流,她这才知道为何弟弟突然不要字画了:原是找那致远先生代笔功课来应付检查啊。
谁料鸡也飞了蛋也打了,严漱玉正在偷笑,严云廷拿起她的题本,她也笑不住来了。
她在山上八年专攻符箓之术,往日那一手娟秀小楷,如今写来竟如画符一般,笔走龙蛇,十分飘逸。
严云廷气得胡须直颤,纳闷他们两个书袋子培养出来狗屁不通的两姐弟?
“点虚阁偌大门派,难道连个教书先生都请不起?”严云廷气结,怒道,“尽学这些鬼画符!”又转向儿子:“整日说什么高江好,平日的学问都装进他肚子里去了?过两日随我回去书院,好生将荒废的经史子集补回来!”
他袍袖一振指着女儿“漱玉也须同去,这字同鸡挠似的、文章也不通顺,非得给我练回原样不可!”
严邈哪敢反驳,连连称是。
严漱玉却是不服,心想自己已及笄之年,再去书院与小童同坐,岂不惹人笑话!
她胡乱说了个借口:“可是灵泉山那边……”
“这个学期不过两月光景便要结束,"严云廷打断道,"你且安心去学,为父自会与点虚阁说明。”
还要开口推拒,林月娥从袖中抽出一封泛黄的信笺递给她:“莫要狡辩。当年你偷偷上山之事尚未与你计较,后来你大伯特意为你疏通司天监的门路,本来文武兼修,可你却躲着不肯下山。”她将信纸轻轻展开,“你看看,当年这笔簪花小楷,如今却写得如鸡爪扒地。习武修道固然重要,但若无文墨修养,终究是个莽夫。”
信纸上娟秀的字迹与如今确实天壤之别,严漱玉一时语塞。她道:“可是……”
“没有可是。”林月娥轻叹,“严家世代书香,若让人知道严家小姐写出这等字来,将来岂不叫你夫家笑话你?”
“那便不嫁人就是了。”严漱玉小声嘀咕,“像姑姑那般逍遥自在也挺好。”
“砰!”严云廷手中的瓷盏重重顿在案上,他须发皆张,正要发作,却见女儿突然挺直腰板,棕瞳灼灼:“去!自然要去!读书明理乃是人生乐事,女儿最爱读书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