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音未落,紧接着那人软塌塌的仰面倒在江中,水鬼已然抽离他身。
严漱玉正要施救,忽觉左脚踝在水下被铁钳般扣住,拽得她一个踉跄,那秽灵以为她不敢入水,越发用力拖拽。
严漱玉右手已按上真剑,左手剑符蓄势待发,阴测测一笑:“似你这等死过一回的,倒不必递状子了,本姑娘直接送你上路便是!”
话音未落,她竟顺着那拖拽之力,一个猛扎入潜江中。
但见她指尖灵光流转,符力尽数灌入剑身。青锋过处,黑气竟凝结成冰,尖锐的冰棱自内而外将秽灵撕得粉碎,那黑气在冰蚀中四分五裂,终是带着不甘的嘶吼灰飞烟灭。
忽腰间一紧,竟被人拦腰抱住往岸上拖,“姑娘!万万不可轻生啊!”
“咕噜咕噜……”
猝不及防,严漱玉憋着气猛地松口连呛数口水,她怒道:“你要勒死我不成?”
待站稳脚跟,却见方才投江之人正满脸忧色地望着她。那少年慌忙撤手,连退三步长揖及地:“在下唐突,姑娘恕罪。”
严漱玉定睛一看,几乎跳将起来:“是你?赵子谦?刚才要寻短见的是你才对吧!”
“严姑娘……”
“……”
江风忽紧,吹得岸边芦苇沙沙作响。
榕树下,火焰跳动明灭,两人各坐一面,相顾无言。
柴禾“噼啪”的爆开一颗火星,赵子谦率先开口打破沉默:“那日……那块赤玉质地极硬,本想钻孔却险些毁了这天然造化,只好改了包边的法子。”他说着,从袖子里拿出那枚珠核来,“不知道合不合姑娘的意。”
严漱玉接过,仔细端详。
原本圆润的黑石已被银丝细细缠绕,柳叶状的银边精巧地包裹着石身,打孔崩坏的小缺口处露出赤红如血的玉质来,化作一脉赤色流霞,锁边处一个小巧的银环,系上黑色绳结。
严漱玉指尖轻抚过那抹赤色,不吝夸奖:“这般巧思……你在这等手艺上,当真天赋异禀。”她爽利在腕上绕了三圈。黑绳衬着雪肤,那枚嵌着赤霞的黑石垂落腕间,别致非常。
“好看么?”她晃了晃手腕。
赵子谦颔首:“嗯。”
“多谢,不过礼尚往来才是正理。”严漱玉接过,忽然从布兜里接连摸出四五个小巧瓷瓶,“我这儿恰有些伤药。”,她指尖虚点赵子谦颊上未愈的伤痕,“虽不是什么贵重物件,倒也合用。”
少年闻言,眼底闪过一丝晦暗难明的神色。
他受伤是经常的,但是无人在意,他自己也不会在意,疼得狠了便照着医书去山间寻些草药胡乱敷上,明明金了,此刻这突又说什么礼尚往来,倒叫他心头泛起一丝异样,是在可怜他么?
说不清。他迟疑着接过药瓶,低声道了谢。
“我在城中没什么朋友。”少女浑不在意他的局促,笑眼弯弯,“你若愿意,咱们交个朋友可好?我叫严漱玉。”
少年沉默了许久。
严漱玉感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,这沉默使得她有些不自在,她忍不住假装看看指甲,或摸摸寻真剑,试图缓解这种尴尬。
“我叫赵子谦。”沉默良久,他终于郑重开口
“好。”严漱玉这才松一口气,“往后天黑时,少往这人迹罕至处来罢。”
夜风掠过芦苇荡,沙沙声里混着他低沉的嗓音,他说:“我没想死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严漱玉认真道:“死了就什么都没了,活着才有更多可能。”
赵子谦望向江水,眉间一舒:“是。”
“你在博山书院读书?”
“是。”
“明日我去寻你玩可好?我对书院不熟。”
赵子谦张大了嘴巴:“你……”
严漱玉顿时愁眉苦脸:“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