严漱玉笑道:“如何?虽无山海兜,好歹有个山兜可尝。”
皮薄馅鲜,笋香满口,果然妙不可言。不愧有许梅屋诗云:趁得山家笋蕨春,借厨烹煮自吹薪。倩谁分我杯羹去,寄与中朝食肉人。
如今虽无鱼虾之鲜,但这清甜的笋尖,倒也当得起一个“山鲜”字。
“算你你说得对。”舒湛川也笑起来。
二人难得和谐,却不知这一幕,尽数落入了不远处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中。街角暗处,段亦寒轻摇折扇,眼中闪过一丝玩味。
严漱玉与舒湛川饭饱从摊子离开,夜色渐浓,夜里街上人多,难免摩肩擦踵,舒湛川步子迈得大,严漱玉只得一个劲往前追,忽觉肩头被人轻拍,她回身时不小心撞落了身旁人的折扇。
“不好意思。”严漱玉连连道歉,俯身要去拾那柄扇子,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托住她手手臂:“怎么敢劳烦姑娘。”
说着,他自己将那柄扇子捡起来,严漱玉漱玉只觉眼前金红交错,如有孔雀开屏,但见那人衣着华美漂亮,白底交领织金红衣金线镶边,暗绣水仙蝴蝶纹路,玉冠插羽,弯腰时衣袍带起一阵苏合香,待他直起身来看到,一张白白净净、桃花眼含情,薄唇含笑,雌雄莫辨的绝色容颜。
他一双眼睛似笑非笑,看着严漱玉,捡了扇子拿起来翻看,蹙眉道:“哎呀,这可怎么办?”
严漱玉一愣,凑头去看:“怎么了?”
她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荷包,这么漂亮的男人该不会是讹钱的托子吧。
舒湛川本与严漱玉肩并肩,出于礼节又不好靠太近,于是自顾自说话,总不见有人回答,一回头才见她早在不远处停下,他驻足一看,严漱玉和一个男子几乎两个脑袋凑在一块,嘀嘀咕咕什么。
舒湛川顿时警铃大作,面色不改,疾步回去一把扯住那人的后领,那人回头看来,竟是一脸无辜样的段亦寒。
舒湛川问他:“干什么?”
段亦寒笑着被他拉开,那人夸张地叫嚷着,却也不挣脱:“你做什么?哎呀姑娘,救命呀!”
严漱玉哪里知道他们二人认得,跳过去轻轻拍舒湛川的手:“做什么抓人?”她道:“是我把他扇子撞坏了。”
舒湛川不甘不愿把段亦寒放开,斜一眼段亦寒,段亦寒果然说:“你看,真烂了。”那扇面裂开一道,整幅山水画也被劈开一道,再难观赏。
舒湛川冷笑一声:“你来,我替她赔。”
段亦寒:“不行!”
严漱玉:“不用!”
二人异口同声。
段亦寒诧异地看向眼前这位鹅黄罗裙、梳着猫儿髻的姑娘。她看似文静乖巧,遇事却从容不迫,倒有几分意思。
还是个登徒子,严漱玉看他眼神轻佻,心生嫌恶:“你且说多少钱?”
段亦寒心中顿生戏弄之意:“我这扇面是人称‘画圣的名画大师范窄手作,一幅画价值一两金哦。”
严漱玉眨眨眼,心里倒吸一口冷气,什么劳什子大师,听都没听过,怕不是真是讹钱的托子,她面上八风不动:“这一幅画价值一两金!?”
“自然。不过能与佳人相识,也是缘分,谈钱就太俗了。”段亦寒桃花眼一眯,破扇子搭上严漱玉的肩膀:“其实也不必赔钱,只要姑娘身上一件物事相抵便是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严漱玉退后几步,她口袋比脸还干净,闻言反倒笑了:“抵账也可?”
“当然!”
舒湛川要拦她:“你别听他胡诌。”段亦寒却按住舒湛川肩膀,朝严漱玉伸出手:“姑娘有什么以抵?”
还是个登徒子,严漱玉往回走几步,“有有,跟我来。”
二人面面相觑,不明白她要干什么,还是跟了上去。
到了一卖画写字的摊子前,那看摊子的老头才问他:“姑娘要买什么?”
“借用笔墨。”
“二文钱即可。”
严漱玉她利落地付了二文钱,在案前坐定,展开画纸,老秀才研磨,她执笔,架势十足,颇有大家风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