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啊,她为什么老想给谢宵送吃食呢?
沉默半晌,像是回答问题,又像是说给自己听,崔时钰掰着手指道:“自然是因为,他花大价钱买了我的食方,送过开业贺礼,又引荐过贵客,前几日还送了牛肉,还有……”
说到一半,她忽然卡壳了。
并非是不知道要继续说什么,恰恰相反,她记得非常清楚。
她与谢宵之间发生的事,一点一滴,都深深刻在脑海里。
崔时钰忽然有些恍惚。
她活了两辈子,除了家人朋友,还从没把什么人这么放在过心里——显然,“朋友”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她和谢宵之间的关系了。
见她久久没有开口,李竹眨巴着眼,脱口而出道:“娘子,你就是喜欢谢小郎君。”
说完自己还有点不好意思——这还是他第一次说这种孟浪之词呢!
若不是想让娘子认清自己的心意,他是绝对不会说的。
崔时钰倒不觉得“喜欢”这个词孟浪,天哪,这刚哪儿到哪儿啊?
她更多的是震惊。
还是那句话,她活了两辈子,从来没喜欢过什么人,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全然陌生的情感。
虽然陌生,却很笃定。
她确实是喜欢谢宵的。
喜欢他低头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淡淡阴影,喜欢他吃蝲蛄时被辣红鼻尖还强装镇定的模样,喜欢和他一起并肩走在长街之上,夕阳的余晖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……
院子杏香弥漫,崔时钰拍了拍微微发烫的脸颊,任由心中第一次情窦初开的小鹿乱撞。
过了片刻,驴车来了,她平复了心绪,拎着满当当的食盒坐上了驴车。
不管怎样,螺蛳粉还是要送的。
车轮滚滚碾过青石板路,在距离广文馆还有两条街的巷口停下。
崔时钰撩开帘子,抱着食盒跳下车,迎面正巧撞见一队武侯巡街而过。
为首之人正是武长青。
看见她,武长青抬手示意身后武侯稍作停留,几步行至她面前,光落在她怀中的食盒上,笑问:“这么晚了,崔娘子这是要去哪儿?”
崔时钰将食盒往怀里拢了拢,笑道:“武铺正安好,正巧做了些吃食,想着给朋友送去。”
朋友?
武长青皱了皱眉。
这食盒一看就算送去广文馆的。
广文馆里有谁,他再清楚不过。
那日在食肆吃蝲蛄武长青就注意到了,谢家二郎谢承安,对崔娘子很是不一般。
这位谢家二郎名头颇盛,他自然也听说过,一等一的好样貌、好家世,也从没听说过与哪位娘子女郎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。*
他对崔娘子,应该是真心的。
正因如此,他更没有了阻挠的余地。
只是……
武长青沉默良久,压低声音问道:“娘子可会后悔?”
这话问得没头没脑,崔时钰却听明白了。
她神色不变道:“武铺正,情谊本就是相互扶持,谁予我热忱,我便回以真心,何来后悔之说?”
望着她坦然的模样,武长青心中忽然明了,以她的聪慧,怎会轻易委屈自己。
他知晓谢宵家世显赫,相较之下,确实比自己更能护她周全。
这般想着,他心中的郁结慢慢散开,洒脱一笑:“我明白了。”
“娘子且去吧,莫要让这食盒散了热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