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清惊得手上的巾子险些掉下来。
谢大夫还在给老夫人治着病呢,小侯爷就强抢人家的妻子,未免也太不地道了!昨夜她给谢娘子擦身时看得清清楚楚,那身上可有不少红痕。
待张太医赶过来给畹君把了脉,说是着了风寒,给她开了发汗解表的麻黄汤方。
玉清命人熬好了汤药送来,畹君已烧得神志恍惚。
浓涩的汤药一入口,她“哇”地一声全吐了出来。她向来身康体健,上一回喝药还是苗苗的落胎药,因此一尝到药味便被下意识地呕了出来。
玉清二人想尽了办法也未能给她灌进药去,及至午时,她的额头愈发烫了起来。
她身上又冷又热,盖了丝棉重衾仍不住地打颤。偏身上又烫得厉害,玉清只得一直守在床头拿冷帕子给她擦脸。
畹君睡一会醒一会,眼也不大睁开,头上疼得厉害,好在有那冷帕子带来的清凉镇一镇。
她呢喃着对玉清抱怨:“你们侯爷真不是人。他干的事,就是阎王爷见了,也得把阎罗宝殿让给他坐。”
那擦脸的动作顿了一顿。
“你知道他怎么对我的吗?”想起昨晚的遭遇她就委屈得不行,“要实在恨我,一刀把我杀了算了,至于这样折磨我么。”
她抬手拂去脸上的冰帕子,“你别管我了,等我病死他就高兴了,到时候少不了你的赏赐。”
冰帕子一离开,顷刻间脸上又烧得难受。
畹君又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找玉清:“算了,你还是帮我敷一下吧。我死了,苗苗可怎么办……”
她捉到一只修长泛凉的手,却没摸到冰帕子。在那只手上摸索了半天,又摸到一只润冷的扳指。
她偏头睁眼一看,竟见时璲就坐在床头,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。
畹君瞬间吓出一身冷汗,脑袋也清醒了不少。
她抱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,瞧了眼外面明亮的天色,又看了看他身上的绯色狮补朝服,嗫嚅道:“你……你不是忙得很吗?”
时璲将帕子叠在一旁的银盆上,伸手去探她的额头,却被她瑟缩着躲开了。
他默默收回手,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,淡声开口道:“你是纸糊的么?这么容易生病。”
畹君气不打一处来。他说得轻巧,要不是她身体好,早就冻出人命了!
她跟这种以势压人之辈没话好说,冷冷将脸别开。
她病里去尽了旁的颜色,只剩雪白的脸颊,黛黑的眉目,素淡里透着分外的冷清,倒真有些纸糊起来的纤飘之感,仿佛风一吹便散了架。
时璲将眉心凝了半晌,转头命人取来熬好的药。他拿银匙拨着那浓稠的药汁,舀到唇边轻轻吹了吹,转而递到她嘴边。
畹君一闻到药味便蹙起眉头,将嘴唇抿得更紧了。
“不吃药身子怎么能好?”他拿出耐心来哄她,“听话,张嘴。”
畹君斜眼一瞥,黑浓的汤药盛在银匙里,像极了她昨夜辛辛苦苦研的墨汁。
她满腔的不忿,鼓起腮将那勺汤药往他面前一吹,药汁溅洒出来,在他的朝服袖口落下一片深浓墨色。
她心里没来得及窃喜,先下意识觑了眼时璲的脸色。趁他眸光还落在身上的药渍上,她先发制人躺下来拉过被子盖住了头脸。
时璲“砰”地放下药碗,一把将被子拉了下来。正欲发作,瞧见她张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略带忐忑地望着他,那一腔的火气忽然就下去了。
“为什么不吃药?”他重新端起药碗轻声哄她,“虽然没有姜汤好喝,总不能就此不吃了罢。”
畹君的眼底微微温热起来。
原来他也还记得从前的事,可是怎么就变成昨晚那么冷漠的样子了呢。
她默不作声地坐起来,就着他的手将药一口一口地喝了。
时璲拿帕子给她擦了嘴角,又拿来一碗温水冲的桂花露给她喝。
畹君老老实实喝了,甜香浓郁的桂花露冲淡了口中的苦涩,渐渐回泛起丝丝清甜来。
他将瓷碗放回檀木桌上,又伸出手来探她的额头。她下意识要避,却又忍住了,任他的手覆上滚烫的额头。
凉意沁入肌肤,畹君感觉灵台清明了些许。
她真该恨他的。
他想要她的身子,畹君倒宁愿他直接强夺,而不是让她冻了一晚,以此威逼她主动承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