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夜的交锋,她将身体和尊严都输给了他,还附带今天这场来势汹汹的病。
可是为什么他稍稍对她和颜悦色,她心中就恨不起来了?甚至还隐隐感激他的宽和,没有计较她的冒犯。
畹君觉得自己真是病糊涂了。
她一言不发地躺回去,闭着眼不理他。
“还生气呢?”时璲揪了揪她的脸蛋,“心眼这么小,你这病怕不是气出来的吧。”
畹君不答。
“我听玉清说,你平时都闷在屋里?没事多出去走走,过几日园里的梅花开了,可以去折几枝回来插瓶。”
畹君冷笑。她为什么不出去他难道不清楚么?给他那睚眦必报的夫人瞧见,她还活不活了?
她拉起被子盖过头脸。
他又把她的被子拉下来。
畹君不耐烦地转过头,正巧他俯低身子靠下来,她的唇擦过他的唇,绵润清凉的触感转瞬即逝,却分外缠绵地烙进她烧得干涩的唇上。
畹君的脸腾地一下红了,要骂他的话也辗转在舌尖出不来了。
时璲顺势吻了上去。
因她在病中发热的缘故,碰到什么都是沁凉的,因此这个吻又格外有一分舒适。
畹君烧得头昏脑沉,反倒少了许多顾忌,也不管眼下青天白日,双手勾着他的脖颈更深入地索吻。
窗边的小风炉里的水烧开了,咕嘟咕嘟地滚溢出来,给菱花窗上蒸腾出一片白蒙蒙的薄雾。
唇齿缠绵,她口中桂花露的甜津流渡过去,恰到好处地融入他唇齿中清冽的气息,吻到最后,品出的却是一丝汤药的淡苦。
畹君从迷离中回过神来,微睁开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俊容。
他阖着眼投入地亲吻她,长睫随着渐紧渐急的吐息轻颤着,盖住了那双幽深乌眸里的阴晴不定。
她大着胆子开口:“我想回家。”
时璲的动作一顿,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她。
他的眼里映着她的眼,他的唇还贴着她的唇。
她听到他慢慢说道:“不行。”
轻飘飘的两个字让她的希望骤然落空,畹君简直要绝望了。
她不明白时璲为何这么执着地困住她!
她抬手抵住他的胸膛要将他推开:“你到底想怎么样?我都已经陪你睡觉了!我都病得半死不活了!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赔给你了!”
时璲闻言怒从心头起,一把攥住她的两只手腕,冷喝道:“谢畹君!直到现在你还觉得这是一桩买卖,我是来讨债的苦主?”
“那不然呢!”畹君挣不开他的禁锢,气急败坏地说道,“难道你还想一辈子困着我吗?我不是你的宠物,高兴了就给两颗甜枣,不高兴了就一脚踢开!我是人,我有尊严的!”
“时璲,我有家的!”她口不择言地喊他的大名,“我要回家,我要跟我娘、跟我妹妹、跟我的苗苗住在一起!我不要困在你这破侯府里!”
时璲的脸色沉得可怕,一把掷开她的手腕。
“你以为你是谁,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抱怨?谢畹君,这是你欠我的,好好受着就是了。”
他冷冷丢下一句话,起身拂袖而去。
厚重的毡帘拍在门框上,磕出“啪”的一声重响。仅剩她一个人的室内顷刻回归静谧,只剩铜炉上烧开的水还在“咕嘟”作响。
畹君揉着被箍得发红的手腕,忍不住哭了起来。
她不明白怎么突然就闹成了这个样子。
她知道时璲的脾气吃软不吃硬,如果好好说,也许可以有转圜的。可她就是忍不住要跟他吵。
明明是她对不起他在先,明明她也曾遭遇过很多不公,可一旦欺负她的人是时璲,她心中便怨怼尤甚。
她总是忘记,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假千金,没有在他面前骄傲的资格了。
可是,她就是一个很骄傲的人啊。
晚间她勉强吃了半碗江米粥,连药都没喝,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