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缜连忙拱手,“在下温缜,奉太后之命来采花,不知此处有人,唐突了小姐。”
“温缜?”女子眼神微动,唇角微扬,细细打量他,“今科状元温缜?”
“正是。”
女子将手中棋子搁入棋罐,“来得正好,这局棋我一人难分胜负,温大人可愿手谈一局?”
温缜暗忖此女身份,想必这就是太后所道谢氏女。“在下棋艺粗浅,恐难当小姐雅兴。”
“无妨,温大人请。”
温缜只得入座,执白先行。几手过后,这女子棋风凌厉,杀伐果决,全然不似闺阁中人的温婉,确也符合所作所为的那般气性。“都道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,不想深宫中女儿亦不输也。”
他一句话让谢清徽执棋的手顿了顿,她有些忌惮的看着他,燕赵的慷慨悲歌之士,自然是荆轲,荆轲没有成功的刺死秦王,她成功了。
“温大人是何意?”
温缜并不接茬,看着这棋局,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清冷的女子,“在下以为与谢小姐心有灵犀一点通。”
聊到这里谢清徽聊不下去了,这人就差将那窗户纸捅破了,她的眼神变得很冷,且有杀意。
温缜对这样的眼神从不陌生,他每次破案,嫌疑人从来只想对他杀之而后快,问就是你知道得太多了。
“温大人要用我去请赏吗?”
“边关有战事,温某不插手大理寺与锦衣卫的案子,只是这后宫之中,悲泣呜咽之声,日日夜夜。”
温缜并不为朱祁镇的死惋惜,有些人死了比活着有价值,他死在边关,大明与瓦剌就是血仇,什么赔款权衡都可以不理。瓦剌这一次雷声大雨点小,他们未必敢攻进来,如果他们敢,大明的统帅可不是朱祁镇与王振了,正好报仇。
大明的红衣大炮怎么能敌不过对面原始的骑兵刀刃呢?
这一次边关以防御守城为主,对于大明来说,瓦剌那地方,种不了菜,没啥用处,对面垂涎攻过来再打就行了,国力尚虚弱的情况下,没必要与他们斗狠打过去。
但朱祁镇一死,他原先的后宫嫔妃们,就得殉葬了,这万恶的吃人封建社会。
而且他觉得,大明的女子实在太温良了,过于顺从了,这样只会让欺辱者变本加厉,他实在不想茜茜长大后面临这样的困境。在这样的世道,命硬与武功高反而是一件好事,她不需要成为娇软好欺的妻子,他只希望茜茜成为一个自由的人。
谢清徽在战事又起的时候,夜夜恶梦,她只想那个昏君偿命,她不要他的罪己诏,可当事成边关又起波澜时,她是愧疚的,宫中女子悲泣声,她也难受。人非草木,孰能无情?
“后宫殉葬是太祖所定,写进祖训的,我又能怎么办呢?”
温缜觉得朱元璋这一条是真坑,说白了就是权力的滥用,殉葬这一条士大夫集团是常年抵制的,但无用,所以士大夫的女儿不与皇家玩,就可怜了民间女子。
废除了近两千年的制度又被朱元璋捡起来用了,他得多自卑虚弱才用妃嫔的死来证明自己的皇权?朱元璋与刘邦都是布衣天子,但温缜觉得相差甚远,刘邦立国封侯时,都不忘女子,托付江山时,越过成年太子托于吕后。
怎么到了朱元璋这,这么恨女呢?一个直男还不如汉朝一群不直的。
还有就是到了明朝时,社会已经到了不进则退的时候了,这时候的手工艺,粮食,纺织与火药,让封建制度摇摇欲坠。我们此时是比欧洲大陆先进的,可是民众温良恭俭让几千年了,不明白没有皇权要怎么活。所以一退再退,划分四六九等,皇权让百姓互斗互坑,捧起司礼监锦衣卫,以家奴治天下,以保持皇权的绝对独裁。
此时此地只有他们两人,这一处后院中空旷的亭子,无有可藏人偷听的地方,太后想撮合两人,不允许人靠近,以免打扰。他们的声音都不大,入两人耳,又散在风里。
“谢姑娘,没有任何权力的到来是通过上位者施舍的,一群羔羊,只会被狼吞食,乞求换不来怜悯。”
谢清徽怔怔的看着他,温缜不躲不避,看向她。“像你这样的高位者都不敢去领头争取,那些抱着贞节牌坊的弱女子又能如何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