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和梦中那张杀人不眨眼的面孔重叠。
本就面色苍白的郁姣更是血色全无,衬得身下的病床都好似裹尸布一般。
濒死体验残留的求生欲令她试图撑起身体后退,却无力地滑落手臂。
这微弱的抗拒令贺兰铎恍然回神,像是一个被骤然注入灵魂的陶瓷娃娃,换发出生机,却丝毫不令人感到亲和和安心,反而透露出一种古怪而精巧的模仿感。
“夫人?你醒了。”
嘴角下意识牵起微笑,胸牌却反射出冷光。
郁姣余光瞥过。
……现在的身份是医生啊。她心想。
心念划过,现实的确认感令郁姣渐渐平复下来,彻底摆脱梦中残留的情绪。
在贺兰铎的体贴的搀扶下,她坐起身来,肢体动作却透露着疏离,像一只被屠夫爱抚的宠物。
不动声色的距离感之下,神态是疲惫而心事重重。
敏锐如贺兰铎,自然察觉到了这和此前截然不同的态度,他被晾在半空中的手指僵了一瞬,紧接着便自然地垂下。
他压低眉眼,若无其事般拿起一旁的病历本,温声道:“夫人,你的身体今日突发不适大约是因为前任教主种下的……恶果。”
后两个字被他咬得沉缓。
仿佛蕴含了复杂难辨的情绪。说不清是在讥讽前任教主,还是在怜惜教主夫人,亦或是在为自己不必亲手除去‘扰乱系统稳定的隐患’而松了一口气。
“这里,”说着,他低垂着眼眸,修长的手指隔着被子点上郁姣的小腹,“胚胎正在以不正常的速度分裂发育,不择代价地吸收母体的营养。”
然而,郁姣并没有表现出他所期待的惊恐,她只是淡淡地嗯了声,阖眸,平静地小憩。
“……”
贺兰铎的思绪纷乱,像产生bug的程序。微不可察地睁着透绿而无光的眼瞳。
——她发现了吗?
发现……他不止一次利用她、戏弄她、背叛她?发现那天他默许聂鸿深惩罚她?发现他和聂鸿深暗中达成了合作?
……
可明明,他都决心“清除”她了,此刻怎么会因为这点无关痛痒的小事心惶惶。这种心情……是叫心虚吗?
难道……他竟然在意她是如何看待他的吗?
这样想着,他不慎碰掉了放置在台面上的杯子,玻璃碎片和水掉在地上,炸出一小片锋利透明的花。
倒映出他碎裂扭曲的投影。
郁姣瞥了眼地面的渣滓,风轻云淡般随口道:“怎么失魂落魄、毛手毛脚的。”
“这可不像你。”
“……”
贺兰铎唇角的笑意一僵,背过身去。一边忙碌,一边轻生问道:
“我?那在你眼里,我应该是什么样呢?”
能看出他的确努力在故作轻松了,可那紧绷的手指却泄露出他的不同寻常。
郁姣眸光带着一点似笑非笑的审视,幽幽道:“比如,我印象中的你可不会自己去捡地上的碎渣。”
“……”
贺兰铎手指凝滞。
他低下头,神色不明,高扎的马尾跟着动作晃动,震颤的心弦。
看他这副样子,郁姣心底更是确认了一些东西。
此刻故意叹息着说道:“我还是喜欢你从前运筹帷幄的样子啊。”
“不对,那副模样好像有点讨厌……那还是乖巧可人的样子讨喜一点呢。”
她就这样,用轻飘飘的三言两语将贺兰铎的心上上下下地玩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