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七点的市会议中心外,雾色还未散尽,警戒线在冷风中绷成一道银线。
郑砚铭把黑色公文包搁在临时搭建的签到桌上,金属搭扣磕出清脆的响。
他摘下手套揣进大衣口袋,指节在审计报告终稿的封皮上顿了顿,翻开时纸页发出窸窣声——"建议立案"四个字被红笔圈了三次,墨迹在纸背洇出暗斑。
"组长,省厅秘书科又来电话了。"助手小周抱着保温桶凑近,热气扑在镜片上,"说今天必须出定性结果,不然"
"不然怎样?"郑砚铭的拇指碾过"建议立案"的字迹,指腹被纸边划得生疼。
他忽然想起昨夜在酒店翻到的旧账——南湖项目工人领工资时的录像里,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跪在地上给林昭磕头,额头撞在水泥地上的闷响,比任何数据都烫。
"把保温杯给我。"他合上报告,金属搭扣"咔嗒"锁死,"等林昭发言完再签。"
隔壁准备室里,林昭正盯着平板上跳动的蓝色曲线。
系统生成的"听证情绪预测模型"像条游走的蛇,在"权威质疑"节点突然拱起尖峰,标注着"42分钟"。
阮棠的虚影从平板屏幕里探出来,淡蓝旗袍的裙角扫过他手背:"建议策略已同步至记忆库,需要再模拟一遍?"
"不用了。"林昭摸了摸西装内袋的u盘,父亲遗留的金属外壳贴着心口,"他们要的是破绽,我给的是人心。"他站起身,衬衫袖口蹭过桌角的矿泉水瓶,瓶身凝着的水珠顺着桌沿滴落,在木质桌面上晕开个浅痕——像极了二十年前,父亲蹲在社区调解现场,用茶杯在水泥地上画的和解圈。
九点整,听证厅的电子钟刚跳到"9:00",柳元初的法槌就落了下来。
檀木敲击声在穹顶回荡时,林昭看见秦守中坐在第三排最右侧,藏青西装的袖口露出半截金表,正一下下叩着座椅扶手。
"林昭同志。"郑砚铭的声音像块冰,"审计组核查发现,你在南湖项目中以个人名义为企业提供担保,是否意识到此举涉嫌滥用公职影响力?"
林昭起身时,座椅与地面摩擦出刺啦声。
他望着郑砚铭胸前的党徽,那枚银质徽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:"请问审计组,南湖项目自落地至今,带动了多少就业?"
"三千二百七十一人。"小周的声音从审计组席位传来,显然是提前备好了数据。
"累计纳税多少?"
"一亿八千万元。"
"那三百名被欠薪的工人,现在是否已全部结清?"
郑砚铭的喉结动了动:"是。"
林昭向前半步,皮鞋跟磕在大理石地面上:"我担保的不是银行账户里的数字,是三千个家庭能按时吃上热饭,是企业敢把设备搬进云州,是老百姓愿意相信——政府门口的牌子,比合同上的公章更有分量。"他扫过台下的记者席,顾轻语举着相机的手在发抖,镜头反光正对着秦守中:"你们可以查我的银行流水,可以翻我的通话记录,但请别让那些排了三天队领工资的老人,觉得自己跪错了方向。"
快门声突然炸响。
二十多台相机同时抬起,镁光灯在听证厅里织成光网。
秦守中的金表停了——他刚才叩扶手的动作太急,表链卡在了座椅缝隙里。
中午十二点,卫东被传唤出庭时,听证厅的空调正发出嗡鸣。
这个原区政府临时工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工装,裤脚沾着未洗干净的机油渍,走到证人席时,皮鞋后跟在地面拖出两道浅痕。
"去年十月,有人到我租的房子里,塞给我八万块。"卫东的声音带着青阳区特有的口音,尾音微微发颤,"说让我签份材料,证明林科长逼我造假。
我没签,钱也没拿。"他从工装内袋掏出一张泛黄的回执,边角卷着毛边,"这是我去银行退钱的凭证,上面有日期、金额,还有柜员的私章。"
郑砚铭接过回执的手在抖。
他抬头时,正好看见秦守中掏出手机,拇指在屏幕上快速划动——但下一秒,小周的声音就炸响在审计组席位:"组长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