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才翠竹林立的细碎声响,还在何寓耳边萦绕。他走过去,立在不远处,望着树下人被花树缭绕的影。沈惜柔嫩的指尖,一点点勾花蕊上的雪。晶莹的雪水顺着粉色的指甲盖,滑落到袖口。她抬起头,枝头上有一枝最饱满的花。乳白色的花瓣,鹅黄的蕊芯,在盈盈日光下,格外清新动人。她伸出胳膊,踮起脚尖,想拈花。够了几下,棉服的衣襟也扯起来,露出盈盈一握的白腰肢。腰骨细,正好是男人手掌的宽度。她原地跳两步,还是没够到。恍然间,一个高大的影罩下来。雪后甜润的花香,被清冽的苦橙香倾盖。沈惜回过头,“何先生。”日光太强烈,男人的脸庞掩在暗影里。只一个轮廓,就显着风华无双。何寓探出手,轻而易举摘下枝头花。两道影落在莹白的细雪上,好像高大挺拔的男人,从背后倾轧柔软的女人。“十次见你,九次哭。”何寓将花递到她面前。女人额角漂亮,若有淡色的花别在鬓边,清丽又迷人。他遥想,却敛着眉,不敢轻举妄动。沈惜揉眼圈,“一哭,就被你撞见。”“来庙里哭,可不吉利的。”她抬眼,鼻尖一滴水珠,“我明白,但忍不住。”顿了下,又问,“何先生来普觉寺做什么?”他毫不避讳,“寻找我生母的下落。可惜卷宗里,也没有囡囡的名字。住持年纪大,记不清照片里的人。”沈惜错愕,“为什么是普觉寺。”“方曼卿说,当年她从这里抱回我,她还说,我不是被拐卖,是亲生父母根本就不想留下我。瞧瞧,我是不是要对何家感恩戴德?”何寓云淡风轻,一簇笑,却不达眼底。微敞的领口,喉结在滚动。沈惜心口闷疼,握住他手腕,接过指间花,“再找找,也许不是他不要你。他们可能,也在苦苦寻找你。”男人的眉眼这样俊,一副好皮囊,身世不该有凄苦。“你母亲---何夫人,不应讲这些话。毕竟,你是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。”她揉眼角,“过几天,我去橘镇,帮你挨家挨户去打听。”何寓胸膛起伏,沈惜的手指细而软,好像撩在他的神经上。他这半生,牵过许多女人的手,也被她们,一寸寸,挑起欲望。却没有人,如眼前的沈惜,勾起他对感情的怅惘。明明在晨钟暮鼓的庙堂上,明明是澄澈的阳光,裹着她一缕尘香。他却像,落入万丈红尘一个俗人。轻易被她,拨动心弦。思及此,何寓展眉,退了一步。这种感觉太陌生,让他有些不知所措。后院木门咔吱响,小和尚扶着住持路过小树林。老和尚见沈惜,佛珠在掌中捻,“女施主,借一步说话。”青砖檐下,回廊中,住持合掌,“世间万物,皆有法门。刚才你碰掉的姻缘签,并非意外。你眉目里有愁云,与本寺也有缘。老衲还是帮你解说一二,尽我出家人的本分。”“此签曰,雾里看花终隔纱,远山近水各天涯。姑娘这段缘分,看似花团锦簇,实则如露如点,不过梦幻泡影。”沈惜指尖一颤。住持将签文横置,露出背面一道蜿蜒水痕,“签上有‘洄流之相’---溪水奔流时,总以为前方是海,殊不知真正的归处,或许早就在途径的深潭。”他指着殿上佛灯,“你看这灯芯,燃到焦黑时最亮。世间真情,往往要历劫才见分量。”住持袖角带起一阵风,签筒里倒出一支旧签,赫然写着“峰回路转”四字。“有人把明珠当做瓦砾,要等千帆过尽才懂回头。”他继续合掌笑,“姑娘且记住---凤凰非梧桐不栖,真正的梧桐,从来不会主动生长在凤鸟面前。”话落,住持含笑望着沈惜,“施主且行且珍惜吧。”沈惜听罢,驻足良久。直到主持身影消失在院中,才缓缓走下回廊。回廊下,何寓倚着墙,笑问,“来庙里求姻缘?”“并没有,本是求平安的,一切都是机缘巧合。”何寓眉目一敛,“和尚可说,你跟谁有姻缘?”琥珀色的眸子极亮,胸膛也微微地起伏。沈惜盈盈笑,“你常去庙里,不知道佛法总是看破不说破吗?”高台上,林丽莹挽着顾驰渊的手走出大殿,看见梅花树下,遥遥相望的两个人。“刚说问姻缘,何公子就出现了。可真是,巧得很。何家搅和了我们的订婚礼,这男人,没安好心。”何寓偏过头,扫向顾驰渊。顾驰渊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,眼瞳里,是捉摸不透的情绪,“我每到一处,何总都及时出现,若说是巧合,恐怕连殿上的佛祖都不信。”何寓舌头顶腮帮,讪笑,“庙门又不是只为你一家开,我去哪儿,谁有资格指手画脚呢。”,!……荣莉今日求签,喜不自胜。行路时还念叨着,“佛祖庇佑,我就不担心驰渊和丽莹的婚事了。”走出庙门,她远远望见何寓坐进车里,曜黑的越野车轰鸣几声,绝尘而去。他的每一帧画面,在寂寂庙宇间,都是极浓重的色彩。荣莉停步,握住沈惜手腕,“惜儿,你觉得,何公子这个人怎么样?”沈惜一顿,心里如擂鼓。那些惊心动魄的瞬间,似有若无的小情绪,一点点涌上心头。她手指颤,何寓的风流多情眼,浮现于脑海,她垂眸,坚定着,“我说过,不:()偏要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