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西,瓦罐巷。
这里是京城最底层的贫民窟,藏污纳垢,龙蛇混杂。
空气中,永远弥漫着一股食物腐败与阴沟混合的酸臭味。
洪玄按照卷宗上的地址,找到了一个破败的小院。
院门虚掩着,能看到里面唯一的屋子,还亮着一豆昏黄的油灯。
卷宗上说,福伯被周家残余的势力,偷偷藏匿于此。
他身受重伤,气血衰败,已是风中残烛。
洪玄的灵觉,也证实了这一点。
院子里,只有一个生命气息,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。
他推开院门,走了进去。
吱呀作响的木门声,在寂静的夜里,显得格外刺耳。
屋内的油灯,晃动了一下。
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,从里面传了出来。
“既然来了,就进来吧。”
洪玄的脚步,没有半分停顿。
他推开屋门。
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。
屋子不大,陈设简陋。
一张木桌,一张硬板床,除此之外,再无他物。
福伯就坐在桌边。
他比洪玄上次在天工阁见到时,要苍老了至少二十岁。
满脸的皱纹,如同刀刻斧凿,头发也已尽数花白,身上穿着粗布衣衫,哪里还有半分世家大管家的模样。
但他坐得很直。
那双浑浊的眼睛,看着走进来的洪玄,没有恐惧,也没有愤怒,只有一种看透了一切的平静。
“阁下,是监察司的人?”
福伯缓缓开口。
洪玄没有回答。
他这个赌徒的身份,声音沙哑,带着酒气。
“老家伙,知道的还不少。”
福伯笑了笑,笑容里满是苦涩与自嘲。
“周家败了,败得一塌糊涂。能在这时候,还费心来找我这么个废人的,除了监察司那群闻着血腥味就来的鬣狗,还能有谁?”
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,用一块旧手帕捂住嘴,帕子上,立刻印出点点暗红。
“动手吧。”
他喘息着,靠在椅背上,“给我个痛快。”
洪玄站在原地,没有动。
他看着福伯,这个忠心耿耿的老人,在生命的最后一刻,依旧保持着他的体面。
“临死前,没什么想说的?”
洪玄用那沙哑的嗓音问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