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仰头去看仰慕多年的男人。
宫纱灯穿过寂静的黑夜,映在他的侧脸上,火烛幽微摇曳,凿刻他半面轮廓如浮雕般深邃。
他虽近在咫尺,却如虚室深渊般不可触及。
常媛抿了抿唇,眼里的炙热如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,她道:“陛下,臣女有事启奏。”
赵明斐垂眸而视,目光与语气一样冷淡:“何事?”
常媛禁不住打了个颤,强忍恐惧故作面色为难,难以启齿的模样,“陛下,臣女刚才撞破一桩幽会,事关皇后娘娘。”
她顿了顿,下意识抬眼去分辨眼前人的脸色,想从他脸上推测出刚刚那一幕是否也被陛下看在眼里,然而他忽明忽灭的眼眸让她一无所获。
陛下没有催促,静静等着后文,但他周身无形散发的威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。
常媛一咬牙,道:“臣女今夜饮多了酒,出来散心时无意间撞见皇后娘娘……与人叙旧,那人正是赵世子。”
赵明斐表情纹丝不动,“哦,附近拢共就这么点地方透气,他们两人撞上也是正常,都是一家人说两句话也不打紧。”
他轻描淡写地揭过这茬让常媛心有不甘,她的手指攥住裙摆,面上佯装一副惭愧模样:“大概是臣女看差了,夜黑灯黯,赵世子望向娘娘的眼神原来只是亲人间的关切,我方才差点误会他与娘娘从前是旧识……臣女有罪,未弄清真相就妄自推断,请陛下责罚。”
她的话里虽是在认错,却诱导听的人往别处遐想。
常媛余光不动声色瞥向眼前人,只见陛下眸光忽明忽灭似深渊沉星,教人无法捉摸深藏的情绪。
她掩去眼中的精光,咬牙补了句:“臣女斗胆,赵世子到底是外男,今日若被其他人撞见,传出些闲言碎语恐怕有伤皇后娘娘清誉,还望陛下能约束赵世子的行为。”
原本没有影子的事儿,被常媛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弄得像是两人真有私情似的。
其实她就是在赌,赌陛下眼里容不得沙子。
周围安静得可怕,压抑的气息如附骨之疽般爬上她的后背,泛起一身冷汗。
就在她禁不住这僵冷的氛围欲再度开口时,面前之人说话了。
“常小姐所言甚是。”
常媛心里一喜,陛下他果真在意了。
然而不等她努力抑制住上扬的嘴角,陛下又发话。
“妄议皇亲国戚,实乃大不敬之罪。”
常媛瞬间像被一盆冰水浇透,惊慌失措跪下请罪,“陛下恕罪,臣女……臣女只是…”
她还没找到理由开脱,赵明斐又一记重锤落下。
“听闻你曾说宁可做姑子也不嫁给赵世子,是瞧不上我们赵家人吗?”赵明斐的声音不带起伏:“既如此,朕成全你侍奉菩萨的虔诚之心。”
常媛双眸微瞪,还不等她求饶,从阴影处悄无声息钻出来两个侍卫,迅速拿出一团布塞住她的嘴,把人拖走。
赵明斐嗓音冷冽,如吐信的毒蛇:“直接送到京郊外的庵子,闭门清修,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见任何人。”
常媛后悔极了,她奋力挣扎着,想借父亲之名获取陛下的宽恕,然而赵明斐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。
处理完这桩意外,赵明斐转身回到宫宴。
赵焱已经回到自己的食案前,正与赵霁坐在一起说话,因为太子殿下在场,群臣们便识趣地没有上前敬酒,换成去找其他西北将领推杯换盏。
赵明斐扫了眼高台,空无一人,他眸色微沉,朝儿子走过去。
“父皇。”赵霁看到赵明斐走来,立即起身行礼,赵焱也跟着站起来。
赵明斐颔首示意,“你母后呢?”
他问的是赵霁,眼睛却一直盯着赵焱。
“母后说她有点累,先回长明宫了。”
赵明斐嗯了声,问他:“跟皇叔聊什么呢?”
赵霁回:“皇叔在与儿臣说西北战事所用的兵法谋略。”
赵明斐点点头,“你皇叔不但打仗好,剑术也是一流。正好他回京休整几月,你便跟着他开始习剑锻体罢。”
他对赵焱道:“赵世子意下如何?”
赵焱双手交叠,垂头行礼:“陛下有令,莫敢不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