严珩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,或者说他不敢回答。
他好像明白陛下为什么要吩咐他立即着人在京城寻一处空置的府邸,院前种满海棠,院后栽上枇杷,还有修复慈恩寺后山的茅草屋。
皇后眼里的疑惑显而易见。
他到底是该回答有,还是没有。
回答有,无异于告诉陛下他知道了皇后娘娘把他当作了赵焱。
回答没有,皇后娘娘会不会起疑,打乱陛下的计划。
严珩一此刻再次恨自己做错了选择,这种问题应该让李玉来答,他那个锯嘴葫芦一定能逼退皇后。
“你们在做什么?”
赵明斐忽然出现在门口,对峙的两人纷纷朝外侧身。
“公子!”严珩一简直像看到了救星:“夫人来找您,还帮您煎药。”
这句话看似在为江念棠邀功,实则是向赵明斐传递消息,皇后已经知道药是给他喝的。
赵明斐眼眸微眯,旋即笑去拉江念棠的手:“今日出门转了转,没跟你说一声,让你扑了个空,抱歉。”
柳云被他拉出逼仄杂乱的灶房,耀眼的天光骤然刺进眼里,逼她不自觉闭上双眸。
再睁眼时,一双手挡在她的眼前,落下一片阴影。
“熏着了吧。”赵明斐揽过她的细腰往屋里带,不赞同道:“下次别去,万一中暑可怎么办?”
柳云却问:“他说你病了,什么病?”
赵明斐眼眸轻阖,逗她:“相思病。你今夜把晚晚哄睡了,可以过来陪我吗?”
柳云侧目,凉凉看了他一眼:“你还是喝药吧。”
日落西山,严珩一从书房里走出来时腿都是软的。
回想起方才陛下的眼神,严珩一身体不住的打颤。
他知道,今日之事要是泄露出去,他轻则被割舌,重则被灭口。
不过,谁敢信。
陛下如此高傲自负的一个人,为了博皇后娘娘的信任,竟敢甘愿做……
那两个他甚至不敢在心里想。
严珩一叹了口气,他日若皇后娘娘记起如今的一切,又会如何对待陛下。
风起穿堂,彻底带走聚在院内的烟尘。
柳云侧躺在床榻上,一只手撑住额头,一只手轻拍晚晚的背。
火烛昏暗,映出墙上朦胧的影。
严珩一今日所熬的药绝不会只是去火药,她从前偶尔去王大夫那边帮忙,对常用的药也略知一二。
今日她趁着帮忙加水时看了眼,里面并无金银花,黄莲,菊花,夏枯草等常用败火的药。浮在水面上的她只认出当归和三七。
当归补血,三七活血,都不是降火的草药。
况且普通的上火,一碗凉茶足矣,怎能劳动严珩一亲自熬药,寸步不离。
柳云觉得他们在撒谎,也许是明斐有什么隐疾,不愿跟她说。
不知怎么地,她忽然想起上回大夫给他看伤,说了句他曾失去大量血液。
柳云的身体骤然一僵,紧接着全身的血液莫名其妙躁动起来。
她直觉这件事与她有关。
莫非是为了保护她而受的伤。
柳云垂眸沉思,没注意到墙上遽然多出来一个黑影。
它慢慢放大,靠近,凝实,柳云的影子被它严严实实压在下面。
一只大掌猛地捂住她的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