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从未见过谢家怀瑾,还一直盼寻个机会见见小辈。
可,如此闻所未闻荒唐的行径,竟是由谢珩一人挑起。
他听罢,抄起桌上的奏疏,冲着他掷去:“你自小允恭克让,怎的,竟做出如此糊涂之事!”
谢珩亦未料到陛下会如此震怒,垂首道:“臣愿接受一切责罚,但她既非我亲生妹妹,臣娶她不违祖宗礼法,不□□理纲常。”
景明帝气得坐于御座上:“朕念你此番出征凯旋而归,不同你置气,婚事一向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若你母亲允准,我自会下旨,你且退下吧。”
“陛下!”
景明帝不作他想,摆摆手:“来人,送谢大人出宫。”
谢珩已记不清自己如何走过漫长的甬道,行至宫门。
宫内宫外欢庆声不断,飘在他耳畔却只觉聒噪,眼前的朱墙绿瓦、廊角飞檐,虚的让他辨不分明。
时光荏苒,柳树抽条,北雁南归。
却独独将他一人留在了四年前。
“九如!”高峻在宫外看他魂不守舍,唤他半天,毫无反应,只得大力握他的双肩,将他晃醒,“你别吓我啊!你走这关外一遭,到底经历何事?”
谢珩的思绪被一缕缕抽回,定睛望着眼前的高峻,将他的手掰开。
“哎,疼疼疼。”高峻揉着自己手腕。
你可别杀红了眼,将我当成那孑于小儿了,这么大劲。
谢珩蜷缩指节,沙场厮杀生死只在旦夕之间,他一时失了力度,收回手,淡淡吐出一句:“抱歉。”
高峻自是不会真的责怪他,甩了甩手腕,一手搭在他肩上:“九如,举国欢庆的日子,你怎的和失了魂一样,”他似是想到什么,抿了抿唇,缄口不言。
新婚那日,他从公主那儿有所耳闻,公主这几年一直在寻沈昭,可毫无所获。
“罢了罢了,你好不容易回来,我就不打扰你同家人团聚了。”高峻将话锋一转,转身要溜,他本就是顺道看看热闹,家里还有大事呢。
谢珩却反扯住他的肩:“陪我坐会吧。”
一炷香后
谢珩面如霜雪地坐在喜宴之中,周围围着一众朝臣,不时向他举杯,庆贺他班师回朝。
不过此时高朋满座,宾客宴宴,却是为了庆贺高峻喜得千金,筹备的百日宴,众臣下朝后三三两两,赶来高府。
高府上下张灯结彩,喜气洋洋。
高峻一边忙着应和,一边不时撇眼打量谢珩,今儿是他掌中明珠的大日子,他本是去宫门接几位重臣,正巧碰到谢珩,想着同他打个招呼,可谢珩反而不让他走,他只能出此下策将他带回府了。
谢珩虽是随声应和端起杯盏,但浑身煞气尽显,那一张不苟言笑的脸,只瞥一眼,寒意都浸入骨髓了,倒更不敢令人靠近了。
今日他风头正盛,可众人是为着高家而来。
不多时,奶娘抱着小小的一团,跟随李玥而来,轻柔地交于李玥怀中。
大红织金襁褓,绣着百子图样,包裹着小小的婴孩,远远只看见粉粉糯糯的一角,似是闭着眼,不知睡没睡熟。
方才还喧闹的宾客,霎时静了声,连拿取杯盏都不由得轻柔几分。
高峻大步上前,自然地接过李玥怀中襁褓:“夫人,外面风大,你早些回去休息吧,这儿有我。”
李玥拿起绣帕,亲昵地为他擦去额角的汗。
好生令人艳羡。
谁人都料想不到,当初肆意浪荡的高峻,成亲之后,一改常性,如今满心满眼全是一对妻儿。
之前那些狐朋狗友邀他再聚,可难于登天。
李玥对朝中之事知之甚少,今日来的宾客亦不熟悉,但她听闻谢珩班师回朝,余光扫到坐在宴席中的他,无奈地浅叹一口气。
谢珩不似以往那副金尊玉贵,经着风吹日晒,皮肤没有往日那般白,又不是古铜那般粗粝,而是如秋日麦浪,透着日光浸润后的温润光泽。
愈发显得清眸更深更黑。
眉目间凌厉的锋芒更甚,额角至下颌的线条更加硬朗,反添了几分铁血之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