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壁席间的女眷中,几个待字闺中的小姐不时向他投去目光,又害羞地将头低下,不敢细看。
他端起桌上的茶盏,一饮而尽,淡淡的苦涩滚入喉间,一股浅浅的清香扑了满口,他将茶盏置于桌上,家仆上前又为他添了一杯。
谢珩呷了呷嘴,又品了一口,问道:“这是何物?”
“大人,这是当下长安城里最时兴的茶饮。”
像溺水之人突然抓住浮木。
谢珩一把夺过家仆手中的青瓷茶壶,揭开壶盖,浅色的茶汤轻晃:“这茶饮如何得来?”
家仆颤巍巍道:“这、这茶饮长安城随处可见,并非稀罕之物,大人若是喜欢——”
“你们家二公子在何处?”谢珩直接打断了他的话。
“请随我来。”家仆不敢怠慢贵客,带着谢珩离席去书房见高义信。
院中种了两排茶树,枝叶繁茂,另在一旁遮了荫篱,竹编的透光遮障,是为着夏日避免日光直射所用。
家仆刚在门外站定:“少爷,谢大人。”
通传的话还未说完,谢珩直接推门而入,吓得仆从小步退下,
久未相见,高义信倒是无甚变化,他先是怔了怔,而后见礼:“谢公子,好久不见。”
谢珩直接开口问他:“这长安城的茶饮可与她有关?她在哪?”
沈昭曾一直希望将茶饮引入长安,这肯定是她所为。
因着高家二郎高义信善钻营农事,她曾向他请教过,这些她未曾瞒过他,谢珩知晓。
长安城的茶饮定与沈昭有关!
高义信苦笑一声:“我若是知晓便好了。”
他当日被沈昭拒了,哪怕猜到她有心仪之人,可仍想不到那人竟是谢珩。
她的兄长。
纵使他后来知晓她并非真正的谢怀瑾,可先入为主的观念太深,谢家夫人又一直不允,高义信好心劝道:“谢公子,莫执念太深,礼法规矩仍在,莫僭越。”
谢珩不欲同他多言,更不会信他一面之词,既有了线索,依着茶饮去寻,他会找回她。
一定!
他转身要走,听到高义信的话,脚步顿住,嗤笑道:“多大的礼我也越了!”
刚一出门,便对上高峻和李玥夫妇二人,她们听闻他急匆匆离席去寻高义信,生怕闹出乱子:“九如。”
谢珩径自往外走:“我还有要事要查,今日叨扰了。”
“九如。”高峻在他身后喊他,他却置若罔闻地出了府。
李玥拉住高峻,惋惜道:由他去吧。”
长安城茶饮背后的东家,此刻正在她的私宅前,侍弄花草,她正调整荫篱位置。
田圃里的花草被日头晒得耷下脑袋,葡萄架子上藤蔓缠绕,树叶上莹亮的水滴在日光下,闪着光。
这四年光景,她由一个在路边支着炉子,无人问津的小茶摊做起,先在洛阳小有名气,而后又步步发展到长安,方子几经调整,她的茶饮铺子如今在长安开了三家,洛阳五家。
种植的茶园由专门的农户打理,亦不需她耗费太多心思。
四年前的小木屋,经她改造扩建,青砖黛瓦围成一方新天地,朱漆大门内虽仅是一重庭院,但内含五间正房、左右厢房各一。
夏日纳凉,冬季赏雪,好不惬意。
侍弄完花草后,她在灶台上煨了一锅雪燕粥,转身去拿碗时,灶台旁一个冰瓷白碗赫然进入她的视线。
她拿起碗细细端详,她大多在山中独自用饭,用罢便随手将碗碟洗净,放回柜中。
可这碗是何人放在此处?
细腻的瓷碗中一线浅浅的痕迹,在她手中静默裂开,白碗霎时碎成两半。
她适才想起这是昨日开裂的那只,她随手放在灶台上,忘记扔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