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时玥一直以为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她进宫之时,然而早在镇国公还在世时,他就曾去过镇国公府。
那是个午后,高大威猛的镇国公不知做了什么,将怀里的小姑娘弄哭了,小姑娘气得背对着他,蹲在地上将脸藏在花丛间,小小的肩膀哭得一抽一抽的。
在外叱咤风云、铁面冷血的镇国公,竟程声细语地用玩具、糖人这些小玩意哄人,数次失败后,便手足无措地将目光投向第一次到府中的他。
时隔久远,谢煊已忘了他是如何哄得程时玥回头,却始终记得她这双眼睛——没有那些令人熟悉的厌恶、怨恨和冰冷,只是盛满了委屈。
十几年来,她的这双眼睛,始终没变。
谢煊恍惚之中,无意识松开了手。
程时玥见状,连忙抽出手,羞赧地转身,用袖子将溢出的眼泪拭干。
乌嬷嬷曾告诉过她,绝不能在外人面前掉眼泪,尤其是在男人面前。她一直谨遵乌嬷嬷的话,却不想刚刚一时不慎,竟在谢煊面【看小说公众号:不加糖也很甜耶】前失了控。
眼睛肯定红了,程时玥懊恼地想,现在还怎么转身面对谢煊呢?
谢煊盯着她的背影,这个背影和当年那个小姑娘一样,小小的、软软的,他不禁想,若是当年那个勇冠三军的镇国公还在,这个小姑娘该是何等骄矜。
怎么会像如今这般,被困在这深宫十年,甚至还可能被人当做禁。脔。
他心里微叹,正打算说些什么,忽地就感到有两道锐利的眼神盯着他们。
谢煊心里一凛,复杂地看向程时玥,缓缓伸出手,将手搭在程时玥的肩上,轻轻揽过她。
从未央宫的方向看去,他已然是将人揽在了自己怀里。
程时玥正纠结该如何转身,却不想谢煊竟将手搭在了她的肩头。他的手程暖而宽厚,将她的肩头紧紧覆盖,程时玥甚至能感到他手心的厚茧,透过薄如蝉翼的薄纱磨着她。
所触之处,燎原似火。
程时玥僵住了,任火星四处崩裂,一路烧到她的心田。
“程妹妹。”谢煊向前一步,愈发靠近程时玥,眼神却凛冽地朝后望,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一本正经道:“你的发髻,好像松了。”
“啊?”程时玥猛地清醒,她的手向发髻摸去,却半路被谢煊一手截住,他轻而易举地按下她的手,不容拒绝道:“我帮你。”
程时玥:“……”
程热的鼻息浅浅环绕着她,程时玥无端惊起一身毫毛。她忍不住抖了抖身子,颤声道:“不用了,我自己来。”
然而谢煊岂是听她话的人?
他单手将程时玥的手按住,另一只手抽出那只别得不偏不倚的碧玉簪子。碎玉轻击之声在她耳边回荡,程时玥尽量缩起身子,避开谢煊的触碰。
只听头顶传来谢煊沉沉的声音:“这簪子,倒有几分眼熟。”
程时玥:“……”
当然眼熟,就是你送的。
程时玥欲言又止,话在嘴里绕了几圈之后,她提醒道:“正是两年前,太子表哥所赠。”
谢煊执簪的手一顿,眯着眼顿时想起什么。
当时,他在漠北雪山之间巡视,恰好收到了宫中的传来的暗信——周帝将一块绝世紫玉赐给了程时玥。
谢煊嗤笑,连夜寻找漠北最好的玉匠和好玉,打造了这只碧玉簪子,又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了程时玥的手中。
只是,从头到尾,他都没看过这枚簪子。
察觉到身后的视线消失了,谢煊冷漠地勾起嘴角,若无其事地将簪子别入发间。
他顺势牵起程时玥的手,看也不看她,语气冷漠:“走吧。”
他的身形比程时玥高出不少,轻轻松松跨出一步,便是程时玥的两步,程时玥牵着裙摆被他拉得踉踉跄跄,忍不住幽怨道:“太子表哥,等等……”
谢煊未作声,只是脚步却稍作放缓。
被撞一下就哭了?这种吸引他的把戏,他已经见得太多了。
不过,见她演得这么卖力,谢煊倒是想知道对方到底想干什么,或者说,她身后的究竟想要干什么。
毕竟,若是没有必要,他再也不想踏进未央宫的大门。于是他故意问道:“你怎么了?”
程时玥心里一颤,她想说刚刚被他撞伤了膝盖,想说自己现在非常疼,然而话到了嘴边,却顿住了。
谢煊最不喜娇弱的女人,以致连他东宫上下没有一个宫女,甚至连端茶送水的都是小太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