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认得?”崔沅有些意外。
叶莺道:“前些年宣威军行经陈留,在仁邑山扎营过,还帮着县衙破案呢!那人犯穷凶恶极,便是祝小将军带着几个亲兵进山将人给围获的,可厉害啦!”
说得像是亲眼见过一般,崔沅垂眼,提起温酒壶又给她与自己倒了一盏,“第二盏有不同风味,试试。”
叶莺这下不敢像之前那般莽撞了,小抿了一口,“咦?”
她咂了咂回味,奇怪……
“饮头一杯时,入口燥辣,浑身腾起使不完的牛劲,有种下田犁地的冲动。第二杯却觉得心境快意,好似功成名就一般……”
她觉出这酒的妙处,将盏中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,那种人生得意的喜悦拥着她飘飘洒洒,如踩云端,晕乎乎地道:“还要,再来一杯。”
见她语气里已经没了平日的那种敬意,面上也浮现嫣红的一抹绯意,崔沅便知她醉在第二杯里了。
他方才话未尽,这第二杯入口虽比第一杯柔和醇厚,后劲却大,若非常饮此酒之人,很容易便醉了。
“慢着些,莫醉了。”崔沅再给她倒了一杯。
叶莺眨眨眼,定睛细看他倒酒的动作,酒液凌空注入杯盏,往上……“公子。”
崔沅侧目。
叶莺捧脸喟叹,“您生得可真好看。”
崔沅顿了顿,待悸动消失,有些啼笑皆非。
自己见过多数饮浮生醉至醉之人,要么狂放不羁,要么豪言壮语,要么泣涕横流,她倒好,安安静静,一团孩气。
他问:“头可难受?”
叶莺很快速地摇了摇头,又摇摇头,双鬟上绑的发带都跟着摇成了拨浪鼓。
拨开乱发,豪气冲天:“我没醉!还能喝!”
所有酒醉之人强调的第一件事,必然是没醉。
沉吟片刻,崔沅仍是将第三杯酒放在了他的面前。
叶莺浑然不觉,飘飘忽忽入口,微辣的酒液滑过喉咙,以为心境能更开阔些,心中却忽地升起一股悲凉之感,迅速蔓延四肢百骸。
就……叫人很想哭。
方才的喜悦,转瞬成了过眼云烟。
她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的崔沅。
“如何?”崔沅早有准备,推了一杯茶过去。
说是对酌,却一直都是他在为她倒酒好像。
叶莺声音闷闷的:“公子,这第三杯……是不是才叫浮生醉啊?”
崔沅挑眉。
她咬唇:“就,我也说不出多高深的话,就觉得心里胀胀的,好像刚刚从洞房花烛一下经历了夫离子散似的。”
“所以,第一杯是英雄尚少,满怀壮志;第二杯凌云初酬,风光快哉;第三杯……”
可能是人走茶凉,世事沧桑,也可能是英雄迟暮,再无年少。
夫离子散……
崔沅揉了揉眉骨。
的确,饮尽这第三杯,才算真正尝过此酒。
“这个反应很正常。”他道,“你也很聪慧,不必妄自菲薄。”
“旁人无法参透的浮生醉,你只一次便体会出来了。”
崔沅是从不说客套话的,他既给了谁肯定,便是真的赞赏。
叶莺一直都是个简单粗暴的人,这酒对心思越深的人影响越大,对她来说或许就像个调味剂,所以想到的才是“夫离子散”这种不痛不痒的挫折。
她灌了口茶缓缓神,又听见崔沅的夸赞,立马转忧为喜,又好奇问:“公子饮此酒也会有这种感觉吗?”
公子想到的,是什么事呢?